“這名字……”白諸想到先時發生在這里的事情,說道,“倒是……好個應景的名字!”
“其實是寫碑的人寫錯了。”林斐日常翻閱了無數遍的長安城各種堪輿圖以及風土人情記事顯然不是白翻的,手里提著的燈籠往上提了提,將周圍夜霧中的屋宅模樣照亮了幾分,雖因著夜色與濃霧的存在依舊看不真切,可那屋檐輪廓卻已能看清了,“這里本當喚作米圖巷的,請來寫碑的人顯然不清楚這名字的來歷,就這么稀里糊涂的寫了個錯的名字記于其上。”
“雖這里如今只是長安城無數尋常街巷中的一條,并不算顯赫,住在這附近的也盡是些尋常百姓,不見多少富貴之人。便是原本住在這里的百姓賺了銀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搬離此處。”林斐瞥了眼巷頭幾家門頭低矮的屋宅,墻面依稀可見破敗斑駁、‘上了年歲’的痕跡,淡淡的笑了笑,道,“屋宅都是上了年歲的老舊屋宅了,雖比起三街九巷那等地方好些,卻也僅僅只是好些而已,足可見住在這里的人并不富裕。”
“可我大榮建朝最初卻不是如此,這里也曾住過幾個便是放眼大榮也赫赫有名的大米商的。”林斐說道,“我大榮太宗陛下昔年建朝時曾遇上過一樁事,彼時戰場之上,前朝那位末代君主打不贏,便使了陰招,重金買通小人偷偷將太宗陛下的老父與幾個兒子擄來,藏于城中。并放話太宗陛下若敢攻城,他便先殺其父與其子,令他們為自己陪葬,要太宗陛下做這不忠不孝之人。”
“不是什么人都能似劉邦一般面對這等情形還能耍一番流氓,不管自家老父與兒子的,且太宗又素有仁孝之名在外。便在這棘手之時,城中米商發現了前朝末代昏君藏匿太宗陛下父與子之處便在這米圖巷中。既是米商,自是物盡其用,想了個辦法,將大米傾倒在地,以巷道為紙,米為筆,鋪寫出了個‘人’字,使得人在高處一眼就看到了米圖巷這里的情形,由此夜里偷偷入城救走了人質,也使得太宗陛下并未擔上這不忠不孝之名。”林斐說道,“因著這一事,大榮建朝之后,太宗陛下特賜巷名米圖巷,卻未料那工匠粗心,將之錯記為迷途巷了。”
眾人恍然,卻聽那廂才說罷這些的林斐忽地話題一轉,提起手里的燈籠,照向四周:“不過也有人說不是寫碑之人粗心記錯了,而是這迷途巷乍一看只是尋常小巷,可前后數條巷落景致極其相似,簡直似極了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是以夜霧濃重時,常出現走錯巷子進錯宅的情況。”
話說至這里,眾人也笑了,白諸說道:“那還真是個變戲法、搗鼓障眼法的好地方了。”
“這說迷途巷沒有記錯的說法除了景致相似,極易走錯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林斐說著,順著一旁女孩子的目光望去,見那夜霧濃重的巷子深處,幾盞上紅下粉的兩節燈籠在夜霧中隨風搖晃,看著那紅粉燈籠,他道,“這巷子里還有不少做皮肉生意的暗娼。”
紅粉燈籠是大榮常見的暗娼屋宅門前的標識,只一見門頭那上紅下粉的兩節燈籠,便知道里頭的人是做什么的了。
至于對這些暗娼,看的人覺得她們是紅粉佳人還是紅粉骷髏,那便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之事了。
“如此看來,林少卿方才說的那句‘酒色財氣讓人目眩神迷’的話還真沒說錯,神魂失守,由此不知歸途,迷失了本性也不奇怪了。”白諸想了想,說道,“這般看來,那寫錯碑文之人這一記寫錯還當真是神來之筆啊!”說話間不住贊嘆,“米圖巷讓人感慨米商大義,迷途巷卻是自有深意。”
“尋常人被迷失了本性,尋不回自我已不是什么好事,我等若是也被迷了本性,便要出大事了。”林斐說著,低頭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女孩子,語氣微微上揚,“走吧?”
溫明棠知曉今日自己與平日里有些不同的舉動到底是落入他的眼中了,也不急著解釋,只是笑了笑,道:“我再看看再說。”
林斐點頭,“嗯”了一聲之后說道:“待你想好了再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