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私宴、宮墻之內的事情是郭家兄弟這等人口中獨有的談資,渭水河畔吵吵嚷嚷的擠著看龍舟的百姓自是不會知道的。
私宴結束的比預想的要早上不少,出來之后,郭家兄弟便來到了渭水河畔的觀樓這里。
兩兄弟什么時候出來,什么時候過來這些都未同被請來幫著布置觀樓的大宛王子打招呼,就這么突然進了樓,卻見大宛王子同幾個幫著布置觀樓的下人一道立在欄旁看底下的龍舟飛渡,并未入座。兩兄弟笑了,打了聲招呼之后,說道:“你還真是客氣!這般王子的身份在身布置完了也不坐下歇息,竟同底下的人一般站在那里做甚?快坐啊!”
這種客氣話,大宛王子當然不會當真。他要不是這般的客氣與識抬舉,也開不出這酒樓,怕是直至眼下還如不少西域諸國的質子一般在驛館里打秋風呢!
能當質子的,自不會是西域諸國的尋常百姓,都是國君之子。可同樣的,多數情況之下,被發來長安為質的,于西域諸國國內而言,也同“流放”沒什么區別了。
為質又不是出使,出使代表體面和看重,走一圈是要回去重用的,為質的話,這歸期就不可說了,如此……送出來為質的,多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手頭寬裕的極少,一直在驛館里吃吃喝喝的,偶爾逢年過節,領兩套長安府這里送來的過節衣裳,也算是“衣食無憂”了。當然,這名聲不會好聽就是了,畢竟打秋風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歡迎的。
“也才布置好不久,正見底下開始賽龍舟,便過來看了看。”都是體面人,大宛王子當然知道該如何說話,既不撂了郭家兄弟的面子,又不會當真不識抬舉的直接入座。
這回答才罷,兩兄弟便點了點頭,在樓里坐了下來,說道:“私宴是真的無聊,還是這里好,與民同樂,哈哈哈!”說罷偏了偏頭,接過一旁舞姬雙手遞來的葡萄酒杯一飲而盡。
身上沒有零星半點官職的郭家兄弟說起“與民同樂”這四個字著實有些諷刺,想到今日入夜之后才開始的官民流水宴,大宛王子站在觀樓之上俯視底下吵吵嚷嚷、擠的不可開交,間或夾雜著一兩聲“誰把老子的鞋踩掉了”的謾罵,正看的專注,聽耳畔響起了一聲輕咳。
沒來得及分辨是郭家大郎還是二郎,大宛王子自覺的往一旁挪了兩步,將位子讓出來之后才抬頭向身旁之人看去。
輕咳提醒他的是郭家大郎,不過郭家二郎也過來了,兩人正立在他原本的位子上,俯視底下吵吵嚷嚷的人群。
“我喜歡這里的位置。”郭家大郎靠在橫欄之上,說道,“俯視眾生,與民同樂。”
俯視眾生?與民同樂?這兩個詞可不適合連著一起用啊!大宛王子心道,真正的與民同樂又怎會俯視眾生?而是一張長長的流水席上共同席地而坐,邊吃邊聊近些時日的民生近況。
當然,這種旁人不愛聽的心里話就不要說了,是個人都知道忠言逆耳,可逆耳之言真正能聽進去,并且對你的好意提醒表示感謝的,少之又少,多的是一腔好意換來猛烈報復與抨擊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