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黑暗,身卻被拽向了光明之處,這等軀殼與內里截然相反,背道而馳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恍若時時刻刻承受著神魂分離的苦楚一般令人憋屈與憤懣。
他與兄長當然知曉自己坐上這個位子之后便已落入了無解之局,畢竟身處籠中,又如何左右的了籠外之事呢?
原本以為只能這樣了,左右也是無解之局,他兄弟是這般,焉知朝堂之上那些紅袍又有多少人的內心是與那張皮一般表里如一,而不是似他兄弟這般在承受著神魂分離的煎熬呢?
就似一道棋局困住了很多人,以至于很多人都以為這局是無解的,卻不成想有朝一日,這道困住了很多人的局突然被人解開了。
原本只是心血來潮的一問,卻不成想這一問,竟讓他親眼看到了一個籠中物的破局之法。
而后,那一貫聰明的腦子一下子便找到了解決他兄弟痛苦的法子——將外頭的勾到里頭來,頂了里頭的位置便是了。
他兄弟內里的是陰暗,外頭的是光明,將那光明勾進內里,頂替陰暗……所以,他兄弟要破那心靈煎熬之局要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修心,讓自己表里如一。
看!一旦說開,那破籠之法多簡單啊!大道至簡:表里如一這些道理孩童時不知聽過多少回了,卻不成想到他這個位子上,竟要開始重修孩童時候學的那些道理了。
可……他卻并未從那堪破尋到解法的喜悅中體會到半分愉悅,原因無他,他雖然找到那打破籠子的鑰匙,可這鑰匙他卻無法握入手中。
因為這至簡的道理,他做不到。
明明有解法,旁人能用,偏偏他不能用。
所以,前腳才從那權勢的牢籠中尋到出去的解法,后腳他便再次被鎖入了另一只名為人性的牢籠之內。
比起在那名為權勢的牢籠中尋求解法時還要在看到那籠中物破局之后,方才能找到破籠的鑰匙,這只名為人性的牢籠那把鑰匙一開始就在那里,插在鎖孔之中,很多人都能輕易打開那把鎖而后離開,可他……卻摸不到。
自少年讀書時起,事事都做到最好,所有功課都是第一的人還是平生頭一回嘗到了落于人后的滋味。他眼睜睜的看著無數不如他之人越過他打開了那把鎖,順利離開了,偏偏只有他一個……無法離開。
離開的法子就在那里,可比起讀書做事時的聰明,一下子就走上那條最快的道,偏偏這個……他就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條道就在那里,卻是怎么都踩不上去。
想起讀書時那些蠢笨的同窗對著書本讀上多少遍也不懂,好似那榆木做的腦袋一般始終開不了竅,努力上多少遍都無用時的情形,他昔日無法理解,如今……卻是終于理解那等使勁了所有力氣,尋遍了所有辦法都走不出去的徒勞之感了。
圣賢書教不了自己,就另尋旁的法子。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串,那些很多人看起來深奧晦澀的佛學他也是一點就透,而后……驚訝的發現這道理還真是大同小異,差不多。
他的聰明,讓他看得懂所有道理,也明白要怎么做,可就是……怎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