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搬遷,其實也沒什么好搬的。
除了被封在香樟木書匣里的佛光舍利,也就只有王守業的隨身行李了。
但北鎮撫司的人吃一塹長一智,可再不敢有絲毫大意。
足足出動了好幾十人,前呼后擁、如臨大敵,若非王守業嫌麻煩,再三保證不會有意外發生,他們甚至還想鳴鑼開道,喝令文武官吏軍民人等齊閃避。
就這般磨磨唧唧的,把那書匣護送到了馬車上,王守業卻并沒有急著動身,而是招手喚來了,正在對面蹲守的馬彪。
八月初三的時候,趙三立和宋五就結伴回了漷縣,一是給縣里、趙家通報消息,二是在南新莊布下眼線,萬一王老漢回家了,就立刻通知京里。
至于馬彪,則是被暫時留了下來,接替宋五蹲守在北鎮撫司門外。
眼下他在王守業面前,也早沒當初的睚眥,小跑著奔過來,那脊梁骨就彎的蝦米仿佛,笑的滿臉褶子都舒展開了。
“大人,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沒什么吩咐。”
王守業鄭重交代道:“我人是搬去了別處,可這邊兒你得給我盯好了!但凡有我爹的音訊……”
“守……守業哥?是守業哥嗎?”
正說著,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循聲望去,就見個托著破碗的丐幫弟子,正在錦衣衛們的警戒圈外,縮手縮腳的往這邊打量。
眼見王守業看向自己,他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又跳腳喊道:“哥、哥!是我啊,李高!”
李高?
自家師叔李偉的兒子?
王守業忙快步迎了上去,隔著丈許遠就急不可待的問道:“李高,你瞧見我爹沒?!”
“就在我家呢!”
李高喜的手舞足蹈,滔滔不絕道:“剛我都差點沒敢認,沒想到還真是哥哥你!你是不知道,大伯病了好些天,最近才剛好些就鬧著要來,我爹好說歹說……”
“我爹病了?”
“可不病了么!躺床上好幾天下不了地——這不,才剛緩過些來,就非鬧著要來找你,我爹好說歹說才勸住了,又讓我替大伯來這兒打聽消息。”
“可咱妹子也不在京城,憑我自己能認識誰啊?這一連在門口蹲了三天,都被人當成叫花子了——還別說,真有給錢的主兒!”
“我尋思著,這閑著也是閑著,就干脆撿了個破碗……”
這貨竟是個碎嘴子,那一句接一句就跟機關槍似的,攔都攔不住。
王守業好容易瞅了個空當,忙插嘴問道:“我爹得的什么病,不會是時疫吧?!”
“不是時疫、不是時疫。”
李高擺了擺手,又開始滔滔不絕:“大夫說是心火太盛、路上又染了風寒,前幾天那燒的叫一個厲害,都滿嘴的胡話了——全靠我跟我爹手把手伺候著,大伯才終于退了燒。”
“就這,老爺子還見天罵我爹,說他是敗家子兒,嫌他把咱妹子賣到了裕王府——其實要照我說,去裕王府當丫鬟,不比跟著我爹……”
“行了、行了,你等我先把正事兒安排好——馬奎,你過來。”
見這貨越說越跑題,王守業忙喝止了他,轉頭又把馬彪叫到了近前。
“大人。”
馬彪那脊梁骨又彎了些,訕訕道:“我是真沒想到,這花子……這位小爺是您家的親戚,要不……”
“啰嗦什么!”
對他,王守業可就沒那么客氣了,指著李高道:“你跟李兄弟回家一趟,看要是方便的話,就把我爹接到……”
說到這里,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直到現在都還沒問過,究竟是要搬去何處。
于是轉頭揚聲問道:“沈百戶,咱們這是要搬去什么地兒?”
那沈百戶卻早把他們的對答聽在了耳里,往前湊了幾步,拿腔拿調的道:“王百戶,這怕是不合規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