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下里一比對,王守業心中的天平,就漸漸傾向于第二種方式。
對于便宜老丈人查案的本事,他還是信得過的,未必就比自己親自出面來的差。
如果最后實在查不出根底,再把事情挑明了上奏,借以震懾幕后主使也不為遲。
最讓人擔心的,就是這人面魚的養成,其實并不局限于笥溝河一地。
若別處也能行,這天下的江河溪渠成百上千,難道朝廷還能派人不分晝夜,盯牢每一處水域不成?
想到這里。
王守業再次皺起了眉頭。
將之前圖畫的那些,統統團了丟進紙簍,又簡單的勾勒出了漷縣、六里橋、笥溝河三者。
盯著那簡圖思量半晌,他提筆在‘笥溝河’三字上畫了個圈,然后牽出條線來,又在不遠處畫了個木樁。
就算查不出究竟是誰干的,起碼也要想個法子,把他們拴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斗智斗勇!
或許……
可以炮制些謠言,宣稱笥溝河河底藏有異寶,所以才催生出了人面魚?
單只是謠言怕還不夠。
干脆弄些‘動靜’出來,反正這天地下的奇聞怪談,也不差這一樁了。
拿定主意,王守業心頭的燥意,才終于又減輕了不少,但一時卻也無心理事。
于是干脆寫下些詩句,用筆架支在桌上,繼續聯系盲畫素描——這事兒真要是皇帝干的,想要將其大白于天下,怕也只能寄望于超脫凡俗的仙道力量了!
也不知練習了多久。
正全神貫注之際,忽聽身旁有人念道:“一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蜮必……”
沒等念完,王守業慌忙把那筏紙團了,訕笑著起身道:“麻老哥什么時候回來的?這也不言語一聲,就知道瞧我的笑話!”
“這不是徐閣老要來了么。”
麻貴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這出主意的倒是清閑,可憐我在東四牌樓喊的嗓子都快啞了。”
掛號問診的事兒,今兒就已經開始試行了。
但看昨兒那規模,在衙門口登記顯然不太合適,因此就暫時把地點訂在了不遠處的東四牌樓附近。
麻貴今兒一早,就奉命去那邊兒維持秩序了,所以才沒在衙門露面。
“怎么樣,報名的人多不多?”
“怎么不多?”
麻貴夸張道:“虧得收了九文錢的報名費,否則三天都未必能登記完——依著張主事的意思,下回怕還要從順天府借些人手。”
“也就頭一回湊熱鬧的多些,其實往后就未必有這么多人了。”
見他沒有深究方才那首詩,王守業心下終于松了口氣——方才一時有感而發,把這首詩抄在了紙上,險些就毀了自己半個白丁的人設。
“徐閣老什么時候到?”
“聽說是已經在路上了,我過來就是想叫你去議事堂的。”
王守業聞言,連忙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著他出了值房。
一路閑話。
眼見到了堂屋門外,麻貴忽然又好奇道:“對了,方才那首詩是誰寫的,倒是挺應咱們山海監的景。”
怪不得方才沒問,原來他以為自己是在抄詩。
呃~
自己也的確是在抄詩。
王守業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隨口道:“當初在隔壁秀才家,學著認字時瞧見的,都這么久了,哪還記得清作者是誰。”
也幸虧是被麻貴瞧見了,要換成張四維那樣博覽群書的主兒,還真不好糊弄了。
看來以后就算心情再怎么激蕩,也依舊要謹言慎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