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王守業這般握有實權,且有機會出京公干的主兒,俸銀改祿米自然沒什么影響。
但對于那些沒有額外收入的中低層官吏而言,這三成的火耗卻是雪上加霜,賣兒鬻女倒還不至于,但多半是要靠舉債才能過年了。
至于讓他們自己去街上賣糧……
且不說能否舍得下面子,這隔行隔山的,也未必就能賣出個好價來。
王守業想了想,便笑道:“俸祿改制的大事兒,本官可插不上嘴——不過滄州士紳送的土儀,我還是能做主的,明兒讓人整理一下,去過滄州的人人有份。”
“大人……”
“行了。”
王守業抬手止住了呂泰的話頭,不容置疑的道:“有什么事兒明兒再說吧。”
說著,卷了桌上的邸抄,徑自出了值房。
因麻貴等人還在城中主持清尾工作,所以今兒這東跨院里分外冷清,就只有堂屋里燈火通明,顯然是要秉燭夜戰的樣子。
嘖~
這領導還沒走,自己就先走了,是不是有點……
想是這么想,但王守業腳下可是片刻沒停。
騎著馬出了角門,被那雜著腥氣的小風一吹,他就又想起了買車的事兒。
明兒要有空,就去提一輛!
到家之后,先到堂屋里同老漢閑扯了幾句,約好三刻鐘后開飯,然后才去了東廂房更衣洗漱。
等一切收拾停當,趁著離開飯還有段時間,他便攬著紅玉的纖腰,斜倚在羅漢床上,說些衙門里的奇聞軼事。
順帶也把整理土儀,分送給呂泰等人的差事,鋪排給了紅玉。
“單那些土儀怕還不夠,你買上幾十匹布,再弄些不起眼又實惠的,給他們添上——對了,呂泰那邊兒送雙份。”
紅玉一一記下,忍不住笑道:“只聽說逢年過節,底下孝敬上面,不曾想到老爺這里,規矩就反過來了。”
“那是因為你家老爺我心里有底!”
王守業揚了揚下巴,示意紅玉捻起塊糕點送進他嘴里,一面咀嚼著一面口齒不清的道:“正所謂千金散去還……噗!”
正說著,腳底驟然劇痛,直疼的他仰面一口,噴了自己滿身滿臉。
“老爺!您這是怎么了?!”
趙紅玉忙拿了帕子去揩。
王守業齜牙咧嘴抬腿虛踹了一記,罵道:“你個小蹄子,想害死老子不成?!”
嬌杏也嚇壞了,忙屈膝跪地,顫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也是剛學了些伺候人的法子,就想著給老爺也按一按……”
按一按?
王守業把腳縮回床上,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上面的確沒什么青腫的痕跡。
嘖~
難道是自己最近夜夜笙歌,搞的有點腎陰虛了?
心下惴惴,嘴上可是半點不肯‘服軟’,瞪眼罵道:“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試一試,就往爺身上用?”
嬌杏抬眼看了王守業一下,有心解釋說已經試過了,但看王守業陰著一張臉,終究還是沒敢開口。
倒是紅玉在一旁幫腔道:“她昨兒就在我身上試過了,也沒見這么疼啊?”
呃~
果然只有累壞的牛,沒有梨壞的田。
王守業心情更差,正琢磨著明兒早上,要不要陪紅玉一起晨練,忽又聽紅玉道:“對了,喬氏晌午就過來了,縮在西廂里大半天沒出來,都跟你說什么了。”
最后一句,卻是在問嬌杏。
“這法子,就是她前天晚上教我的!”
嬌杏先順勢撇清了一句,隨即才蹙眉道:“奴婢其實剛才就想說來著,那喬氏今兒瞧著怪怪的,和我說話的時候總是走神,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怪怪的?
難道是察覺到了什么線索?
王守業精神一震,正待吩咐嬌杏喚她過來,忽見門簾挑起,容顏憔悴喬氏自外面進來,悶不做聲的跪在了王守業面前,將一封沒有落款的書信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