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紅玉湊到近前,占了嬌杏之前坐的繡墩,蹙著眉頭不悅道:“老爺舍生忘死,好容易才除了那妖孽,不想卻總有些腐儒顛倒黑白造謠生事!”
“這又是聽見什么了?”
王守業循聲握住她柔荑,不以為意的笑道:“那些御史言官就愛風聞奏事,你理他們作甚。”
不同于滄州那次,這回他雖然誅除妖孽,立下了大功一件,可那怪嬰畢竟是出自山海監,難免招來些吹毛求疵、倒因為果的言官。
但這都是些沒名沒號的主兒,圖的也只是標新立異而已。
至于主流輿論,還是相當認可他的功績的。
因此王守業也懶得理會他們說些什么。
誰承想趙紅玉卻道:“這回不是言官參劾老爺,而是個小小的知縣!”
知縣?
那就更沒什么好說得了。
王守業雖是武官,可眼下所處的地位,又豈是個小小知縣就能動搖的?
“老爺不知道,那知縣可是膽大包天的緊,將老爺貶斥為禍國殃民的奸佞不說,還……”
“還怎得了?”
“還說‘嘉靖者,言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更說什么‘天下人不直陛下久矣’!”
“什么?!”
王守業霍然起身,脫口道:“那人該不會是海……”
說到半截,他忽的警醒過來,忙改口道:“害了失心瘋吧?竟然敢寫出這樣的話!”
“這海知縣倒不是患有心疾,只是性子太過剛直罷了。”只聽趙紅玉嘆道:“往日里邸報上就曾提到過這人的名姓,據說他為官清廉正直,在浙江為官,卻敢扣下胡宗憲的兒子討要飯錢;鄢懋卿奉旨出巡兩浙,沿途各州縣無不百般討好奉承,偏此人不假辭色……”
果然是海瑞沒錯!
如此說來,這份奏疏應該就是被后世稱為‘天下第一疏’的治安疏了?
不過按照電視劇里的情節,海瑞好像是進京擔任京官之后,才上了這道奏疏。
難道電視劇里做了改編?
另外……
上面竟然將自己貶斥為禍國殃民的奸佞?!
什么鬼?!
自己沒得罪過海瑞吧?
這怎么就要和嚴家父子一樣,遺臭萬年了呢?!
若非蒙著眼睛,王守業多半會氣的咬牙切齒,在屋子里團團亂轉。
不過眼下也只能強忍著怒氣,追問道:“他在奏疏里是怎么罵我的?”
“這……”
趙紅玉搖頭道:“據說陛下看過這份奏疏后大發雷霆,命人傳示內閣,又責令翰林院進行批駁,所以才傳出了只言片語——但有關于老爺您的,卻沒傳的那么仔細。”
頓了頓,她又柔聲勸道:“老爺也無需動怒,以我看來,這約莫是因為南方未曾顯出異相,海知縣不知就里才誤會了您。”
這一說,王守業心下忽地恍然。
海瑞之所以會遞折子罵街,恐怕是半個月前,皇帝下旨讓各地督撫呈報鬼神異類一事,所引起來的。
海瑞本來就見不得裝神弄鬼之事,有沒被‘事實’教育過,聽說皇帝命令過問鬼神,一事耐不住性子上奏參劾,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他又是從哪兒聽來自己的名頭,還堂而皇之的在奏疏里,把自己定成了禍國殃民的奸佞?
王守業皺眉尋思了一會兒,忽然又想起一事來,轉頭狐疑的望向趙紅玉:“你方才那番說辭,怕不是想要告狀,而是想讓我老爺我保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