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守業如此表態,張四維微微頷首:“既如此,那張某這便回去上書內閣,求個妥貼的處置。”
說著,順勢起身告辭。
王守業一直將他二人送到大門外,眼瞅著兩頂官轎次第出了巷子,這才轉身回到家中。
“老爺。”
“大人。”
剛跨過臺階,迎面撞上張安、趙奎兩個,他這才想起還有樁‘懸案’要查,于是沖客廳揚了揚下巴:“趙叔,咱們里面說話。”
進到廳內,二人分賓主落座。
趙奎滿心惦念的都是女兒,但見王守業眉頭緊皺,反倒不敢主動提起這事兒,只小心翼翼的探問道:“方才來的,可是衙門里的主事張大人?”
“嗯。”
王守業隨口答了句:“他是為那喬氏孕尸來的。”
自從黑龍入宮當日,蒲友仁所產邪嬰大肆屠戮軍民近百人,山海監里便生出些風言風語,擔心喬氏腹中的胎兒會重演慘劇。
故此,頗有不少官吏主張絕憂患于未然。
而張四維來訪,正是為了順應輿情——其實昨兒就該說的,卻因‘十臟’無暇旁顧。
不過依照王守業私下揣度,即便張四維上書朝廷,這事兒多半也會落個不了了之——在嘉靖皇帝眼中,些許官民損傷怕是遠不及成仙得道來的重要。
其實張四維多半也早就想到了這些,只是借著‘民意’順水推舟,先提前打好埋伏罷了。
這樣一來,就算日后真要出了什么紕漏,責任也就落不到他張主事頭上。
“不說這個。”
王守業自袖筒里抖出手來,屈指敲打著尚溫的青花瓷碗,道:“我今兒請趙叔過來,是想讓您幫我查一樁案子——今兒早上,那犯婦沈林氏尋我哭告,說是家中獨子半夜被強人擄走……”
聽他大致將事情講了一遍,趙奎心下卻是頗有些糾結——那犯婦沈林氏,日后多半是要和自家女兒爭寵的。
自己是該盡心替她尋回拖油瓶,好幫女兒找個盟友呢;還是順水推舟因勢利導,讓那婦人就此失了寵愛呢?
心下一時難以定論,但他面上卻是慨然應諾,起身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只要那些賊人未曾滅口,我一定將那孩子全須全尾的尋來!”
“找回孩子自然重要。”
王守業微一頷首,緊接著卻又沉聲囑咐:“但這事兒頗有些蹊蹺,那孩子早不丟晚不丟,偏偏在我想要放歸沈林氏時,被人給擄走了……”
放歸?
只這兩字落入耳中,趙奎頓時動力大增,正待再次做出保證,卻又聽王守業喃喃自語:
“要說這純屬湊巧,我是肯定不信的;可要說是針對我來的,又實在是……”
之前得了消息,王守業就懷疑這其中必有針對自己的陰謀。
但細一斟酌,又覺得這‘局’做的實在太過粗糙、魯莽,莫說是明眼人,便瞎子也能窺出幾分蹊蹺來。
難道是想欲擒故縱?
可這也看不出什么有什么好‘縱’的——甭管這事兒最后結果如何,自己肯定不會繼續將林菱留在身邊。
就這般沉吟了好半晌,王守業忽的一甩袍袖,斷然下令:“不想了,先查一查,仔細查一查!西廂那四個親隨內衛都聽憑你調遣,再去前院喊上李高——若人手還不夠,我再想法從衙門抽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