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說完,偷看了一眼陸晏塵的臉色,見他眉間不復憂慮,葉傾懷松了口氣,想來自己這番陳詞是說動了他。
果然,陸宴塵忖了片刻,道“陛下既已有打算,微臣便不再多言。但請陛下切記,江山為重,莫為亂花迷眼。”
他口中亂花自然是暗指芳華姑姑,葉傾懷如何聽不出來。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陸宴塵雖只長她八歲,但自從做了她的先生,在她面前便愈發老成,言談舉止也越發有長輩的模樣了。
葉傾懷看著陸宴塵棱角分明的挺鼻俊目,心中苦笑道若是他知道自己才是這朵亂花,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行了一禮,答道“先生教誨,朕謹記在心。”
“今日課業便到此,陛下將承德要略的第二章通篇抄誦一遍,便可放課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時候還早,陛下上個月的策論可做完了微臣就在這里批閱。”
陸宴塵授課的時候,要求葉傾懷每個月都寫一篇策論,權當學習小結。
葉傾懷已不記得一年前的策論功課寫了些什么,但她的功課一向放在同一處地方。于是,她看向書架一角,道“都在書架上,先生請自行查閱。”
言罷,她自顧自攤開那本承德要略,抄誦起來。
陸宴塵則取了她的一摞功課,在次案上批閱。
日頭西斜,文軒殿里漸漸涼了下來,陽光斜穿在門楹一隅。殿里靜靜的,偶有翻書的聲音,一派師生祥和的學習氛圍。
承德要略是圣祖皇帝所著的治國要略,第二章講的是民生和財政。這本要略葉傾懷前世已經學完,全文都能倒背如流,如今抄誦起來得心應手,不消半個時辰,眼見便要抄完。
這時,葉傾懷聽到了陸宴塵的聲音傳來。
“這幅畫像,可是陛下所作”
他的聲音中有幾分涼意,顯得有些遙遠。
葉傾懷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副夾在功課中的畫像,丹青妙筆勾勒著一個俊朗的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登時一個頭變作兩個大。
畫上顧盼生輝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陸宴塵,作畫人將他畫得風姿雋秀,滿紙情意,左上角還題著一行清秀小楷“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不是葉傾懷的字跡是誰的
前世陸宴塵叛變后,她將這幅畫燒的渣渣都不剩,以至于重生回來之后完全忘記了這幅畫的存在。
這幅畫她作了整整一個月,親自挑選了最好的紙墨,反復修改了十幾稿才最終成畫。畫上的陸宴塵惟妙惟肖,卻比他本人更加生動。葉傾懷曾經十分寶貝這張畫,她在陸宴塵面前不敢有一絲不敬,便只能對著這幅畫像托付癡心。
畫里藏著那些少女時代莫名的歡喜和失落,是她的秘密,是她的軟肋,卻也是她的珍寶。
此刻,這份秘而不宣的心思就這樣,赤裸裸地橫亙在師生二人之間。
如果重生不止一次,葉傾懷恨不得當場自刎,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