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懷心中一頓,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道“先生的消息倒是靈通。”
被葉傾懷這么一說,陸宴塵似乎也覺得有些失言,但他轉而笑道“臣常在宮中走動,消息難免比外面要快些。”
葉傾懷看他一眼,不多做計較,對陸宴塵道“顧世海讓朕不要插手前朝的事務。態度很強硬,就差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若是不從,只怕連這顆腦袋都不保了。”
陸宴塵聽她這個形容,不禁笑了笑,道“顧閣老不會傷及陛下性命。至少現在,他絕不會這么做。”
聽到陸宴塵替顧世海說話,葉傾懷有些不快“先生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這么做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陸宴塵道,“陛下試想一下,如今陛下既無子嗣,又無兄弟,若是陛下有何閃失,將會由誰來繼承大統”
葉傾懷忖道“宗室。宗正寺應當會推舉一人出來。”
陸宴塵點了點頭“臣斗膽揣測,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多半是由煜王或者煜王世子來繼承大統。”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顧閣老和宗親的關系,遠沒有陳閣老和宗親的關系好。”
陸宴塵這么一說,葉傾懷不禁回憶起年節上的細節來。
雖然宗親氏族入京后的一應事宜都是由顧世海帶著禮部負責打點的。但是幾次朝宴上,顧世海都坐在朝臣中間,并不挨著宗族成員。相反,陳遠思倒是每次都坐在宗室貴族當中,與他們推杯交盞,十分熟絡。
“聽先生這么一說,似乎有些道理。”
“不論宗正寺推選誰來上位,對顧閣老而言,都不如陛下在位來的好。”
他說的很有道理,葉傾懷無力反駁,但是想到顧世海,她又不禁嘆了口氣。
“但是他看起來真的像是能殺了朕的樣子。”葉傾懷頹喪道。
說實話,她便是想起顧世海的眼神,心中都有些發怵。
陸宴塵看著葉傾懷,良久,沉聲道“陛下曾要求臣不要再將陛下當作孩子看待,那樣會害了陛下。陛下現在是畏懼了嗎陛下改革舉廉,整飭吏治的大愿呢”
他的話說得很重,振聾發聵。葉傾懷下意識地想反駁他,但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這幾天她有些迷茫。
她總是在想,她真的能做得到嗎她連一個春闈舞弊案都解決不了,連一個顧世海都鎮不住,她那些宏圖大愿當真不是在癡人說夢嗎朝廷早有一套自己的運行機制,根本不需要她這個皇帝來指手畫腳,以她淺薄的學識和能力,妄言改革,當真能改得了嗎縱然能改得成,又真的是在往好的方向上改嗎
她不知道。
就像她把史太平換成了文新中,真的是換對了嗎文新中當真比史太平正直清廉嗎
她不知道。
“陛下,自古以來,勵精圖治變法改革者,雖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卻鮮有善終。這是一條極難走的路,非心智強于常人者,很難堅持得下來。僅憑一腔激憤,能謀一時,不能謀一世。陛下當真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