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眼下她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商量政事了。
這是陸宴塵辭去帝師之位后第一次進宮。
從順平十年起,他作為葉傾懷的先生,每日在這里給她授課,足足有三年。對于文軒殿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可不知為何,如今他作為外臣再次踏入這間書房,竟然從心底生出了幾分近鄉情怯般的復雜心情。
因為坐在殿里的已經不再是只到他胸口高的半大孩子了。
她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皇子,長成如今這副城府深沉的帝王模樣,每一次蛻變,他都從旁親眼見證。
他總能記得,第一次在文軒殿中見到葉傾懷時她的模樣。
沉默寡言的皇子對政務幾乎是一無所知,但悟性極高,一點即通。在回答他問題的時候,會用一雙明亮的眸子怯怯地看著他。
他總記得葉傾懷那時的模樣。
白紙一樣干凈的眼神。
白紙一樣干凈的心靈。
干凈得讓人心生憐惜,卻又心驚膽戰。
純真是作為皇帝最不需要的一種品質。
對于這個單純卻聰明的學生,陸宴塵傾囊相授。他教得很急,恨不得立時便將腹中詩書盡數灌進葉傾懷的腦子里去。
葉傾懷也沒有讓他失望。
無論他教得再快,給她再大的壓力,她總是能堪稱完美地完成他布置的功課。
這讓他想再教她更多的知識,教她更深入的東西。
他不僅教她經史算學,教她百家政見,也教她如何權衡人心,如何掌控權力。
他像是一支飽蘸濃墨的筆,在她這張白紙上揮毫潑墨,筆走龍蛇。
如今,她已長成了在他心目中理應長成的模樣。
陸宴塵感到欣慰,卻又莫名有些失落。
葉傾懷像是一只他看著長大的雛鳥,如今她翅膀硬了,要離巢而去了。
她的目光不再只停留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她要看著廣闊的天空,看著前行的方向。
一直以來,陸宴塵都下意識地覺得葉傾懷還是那個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就像那些文軒殿里師生相對的靜謐時光一樣,往后十年如此,五十年亦如此。
可這些日子以來,他愈發清晰地感受到,那個曾經怯怯地看著自己的小皇帝已經不再屬于自己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