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商邵說話,應隱又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你看外面走過的那些人,開出租的,當向導的,頭上頂著籃筐賣花賣水果的,還有蹲路邊等別人給小費當苦力的,大家都在很辛苦地當商品。大家都是人,但我獲得的報酬卻昂貴很多,如果我還為此自怨自艾顧影自憐,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
她把自己安慰得很好,以至于商邵甚至不需要開口。
未幾,他笑了笑“應隱,聽你說了這些,總覺得我好像挨了一頓罵。”
應隱揚起唇笑,“怎么會,商先生也很辛苦的,那些中東富豪一天只工作三小時,商先生跟他們比起來,又是沒日沒夜,又是感冒咳嗽,可憐得多呢。”
不止商邵,就連默默聽了一路的保鏢司機,也忍不住勾起了唇。
是個聰明的女人。保鏢心想。
商邵失笑出聲,注視了應隱一會兒,禁不住俯首吻她。
“你說什么都對,不過如果你把我們的合約,看成是我買東西你賣東西的話”
他頓了頓,淡漠的語氣聽不出故意成分“我不介意收回這一億,好讓你心里好受點。”
明明知道她視錢如命,還用這種話來揶揄,多少有點欺負人了。
應隱啪地一下雙手合十,抵額頭上誠懇告解“不要,一億是我未來一年的快樂源泉,治愈良藥,你收回去是要我的命。”
商邵下榻的酒店在市郊,是一座莊園型度假酒店,每個房間獨享獨門獨戶的院子,高大而造型各異的仙人掌種植在白色砂土中,組成了赤道獨屬的園林景觀。
但應隱來得不巧,這么好的酒店,她竟沒時間享受。
到了酒店,行李已被下屬整理好,商邵跟一個法國朋友碰了短暫的一面,便告辭前往塞倫蓋蒂。
“其實要不然,”商邵沉吟,暫時叫停吉普車“你還是在酒店等我,我后天中午回來。”
“為什么”
“那里住宿條件比較差,怕你受不了。”
“不可能。”應隱信誓旦旦“有什么地方是你受得了,我卻受不了的”
吉普車離開城市,摩托車流、街市喧囂、滾滾塵土都如薄霧湮滅,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廣袤原野。
十二月份的塞倫蓋蒂,空氣里有一股濕漉漉的氣息,這是水草生長、湖泊升起的味道,也是即將而來的動物大遷徙的氣息。馬拉河附近,角馬大軍已經集結,斑馬族群緊隨其后,河馬潛伏,巨鱷蹲守,獅群環伺,殺戮在欣欣向榮的靜謐中同步醞釀。
顛簸的泥土道路旁,隨處可見動物殘骸,有的還新鮮,有的已風化成標本,應隱一概不識,還是商邵告訴她,這是角馬的頭骨,那是水牛的頭骨,這些高高矗立的紅土堆,其實是白蟻的巢穴。
一路深入至稀樹草原,目之所及只有隨著晚風起伏的長草,除了在前面領隊護航的向導車外,便不再見其他人類了。
應隱不由得裹緊了披肩。
她不僅是覺得冷,也有些微緊張,車輛的劇烈顛簸,讓她長途飛行后的身體感到陣陣暈眩。
前方領航車子放緩速度,對講機傳來的英文,應隱聽得一知半解,好像是請他們往右側看。
草叢間,獅群聽到引擎聲,警覺地抬起頭望了望,見是人類的吉普車,放哨的母獅便端然注視著,目送他們駛離。
倒伏的草間,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的動物已被分食成肉塊,血濺了滿地,蒼蠅圍轉,幾只禿鷲落在遠遠的土堆上,目不轉睛地等著。
原來是獅群在吃晚餐。
雄獅已然吃飽了,正臥在一旁饜足地打著哈欠。
開膛破肚的場面血腥殘忍,刺鼻的血腥味帶著粘稠的甜。
應隱忍了又忍,干嘔陣陣上涌“下車”
商邵蹙眉,云淡風輕地逗她“去喂獅子”
應隱揪住他袖子“嗚”
忍得眼淚汪汪,五官皺成一團。
草原上到處都是獵殺者,將頭手伸出窗外是很危險的舉動。商邵沉沉舒了口氣,干脆利落地脫下西服,“就吐這里。”
這可是薩維爾街最頂級裁縫所定制的西服,倫敦老裁縫要知道自己一針一線的心血成了嘔吐袋,恐怕能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