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雪山腳下的村莊阿恰布,是哈薩克人從逐水草而居轉向定居生活后所形成的自然村落,一百年來,族群在這里婚喪嫁娶、繁衍生息,過著相對封閉而散漫自得的生活。
這里距離最近的縣城也有一百三十六公里,至今為止,公路也尚未完全通到村莊腳下,許多路段只有砂石鋪就的硬路基,即使是越野車行駛其上,也能感受到強烈的顛簸之意。更何況,這條路蜿蜒曲折,起伏于蒼茫原野之上,翻越了五座山頭后,才通向終點。
栗山早年拍攝實景武俠巨制見青山時,曾深入新疆考察過整整四個月,這四個月,他帶著編劇沈聆和美指田納西翻山越嶺,體味風土人情,從帕米爾高原走到塔克拉瑪干沙漠,又輾轉至天山腳下、喀納斯深處阿恰布,就是在那個時候進入到他的故事藍圖中的。
太偏,劇組拉拉雜雜三臺大卡八臺廂貨一輛大巴外加四部商務車抵達后,呼啦一下下來數十號人,全都跪在雪地里吐了個昏天暗地。
莊緹文哪受過這苦,一邊吐,一邊沖栗山豎起大拇指“栗導,您是這個”
栗山穿著羽絨沖鋒衣,旋開保溫杯蓋,一派老謀深算的淡然“大雪封山,路確實要難走一些。”
莊緹文心里罵娘。早先做投資評估時,就知道是個艱苦片場,心里還竊喜,覺得吃老鄉的住老鄉的,省錢了,沒想到現實如此殘酷,光進山一項就折磨了她個昏頭漲腦四六不分。
他們一早八點從縣城出發,抵達時已過下午三點,但這里與北京時間有時差,時差為兩小時,因此從生物鐘上來說,差不多是當地時間一點半,正是午后。
陽光直射雪面,照出強烈反光,大雪覆蓋下的村莊原本寂靜無聲,隨著劇組的進場駐扎而喧鬧起來。
村里的村長、支書和衛生員,以及三四個一眼便知忠厚勤快的哈薩克青年,前來接待了他們。作為名義上的總制片人,莊緹文跟制片主任羅思量作為代表與他們對接,并按照預先定好的安排,將各組人員的住宿一一落實好。
按哈薩克人的習俗,冬季是需要轉場至冬牧場窩冬的,但阿恰布的位置得天獨厚,正處于開闊河谷處,四面群山環抱,草原遼闊連綿,因此冬天來臨前,他們不必攜帶家當、趕羊牽馬地轉場,而只需要打好草垛、加固房屋、熏好馬肉,便可以安然越冬。
緹文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就陪著應隱前往她的住宿處。俊儀艱難地拖著一只二十四寸行李箱,另外還有兩個劇組工人肩扛二十八寸大箱子跟在身后。
“說實在的,我擔心你。”
雪吸納著聲音,一路只有咯吱咯吱的靴子踩雪,莊緹文關懷的語句在這曠野里顯得寂寥單薄。
“你太小看我了。”應隱籠著手,細心看這素白的世界,“就當拍了一場戲,這時要出了。”
她愛而不得的經驗少,出戲的經驗卻多,雖然痛苦,但如果告訴自己這一切原本就是要結束的,現在只是到時候了,便不覺得那么難捱。
只是走著走著,看著這銀裝素裹的世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腳望一望遠處,對緹文說“這里真美。”
緹文舉起手機拍了一張,替她發送給商邵。
阿恰布的村屋沿河流分布,如此安靜跋涉了十幾分鐘,終于抵達應隱住宿的那一間。
松樹與杉樹壘的木屋,圓木與圓木之間由泥土填縫,塔型瓦頂上鋪著干草,以此來保暖防風。
這樣的拍攝條件下,就算是大明星也什么可挑的余地,何況栗山這樣的地位,住的不也是一樣進了屋,爐子已經升起,沿墻從屋東到西砌了大通鋪,木板床,上頭墊著厚薄居中的一層褥子,褥子上是硬毛氈,另鋪了一層金線刺繡毯子。
靠墻處,大紅大綠的錦被長條狀疊好,各人的枕頭堆于其上,要晚上入睡前才會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