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區的富人,向來是注重過年傳統的,商家更是如是。每一年的農歷新年,商家五個子女無論是分散在世界各地還是忙碌到脫不開身,都要飛回香港過年,即使遠在美國的商明卓也不能例外。
對于商檠業和商邵來說,農歷新年的繁忙更有另一層意味。商宇全球員工過萬,許多華人被外派至海外,一年到頭都與家人團圓不了,新年也要駐扎在項目上。因此,對這些員工的新年慰問,便成了商檠業和商邵的慣例。
但今年,所有活動都只有商檠業一人出席。董事會再三旁敲側擊,得到的答復都很肯定,“執行董事商邵因身體尚未康復,暫不參加新年活動。”
所有員工后知后覺。對啊,今年臘月十六的尾牙,邵董也沒有出席呢。畢竟按往常,尾牙向來是由商邵作為董事局代表發言的,屆時全球員工都會在同一時間聽到他的辭舊迎新、鼓勵慰問。
執行董事是實權實職,許多事情,商邵遠比商檠業介入得更深。被暫緩職務后,高管工作的請示審批一度亂了套,還是習慣性來詢問他,他也不推辭,點撥數句,幫他們撥云見霧,但更多的就不說了,笑一笑,平淡地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從法國base回港的那天,商檠業亦在深夜回了家。
“我放你去談戀愛,你倒去法國玩帆。”商檠業遞給他一支煙,將自己手中的雪茄在桌上磕了磕,“是談膩了,還是想通了”
整個莊園的光都熄了,只有書房的燈亮著,父子倆人隔著那臺雀眼紋的書桌相對而坐。
商邵沒抽他父親的煙,“分手有一陣了。”
商檠業錯愕,皺眉抬眸“為什么”
“怕再談下去,她活不了。”
商檠業抿著唇,指間夾著那支雪茄,遲遲沒了下一步動作。他太敏銳,只言片語,就夠他推敲出全部。
“她本來就要跟我分手的,一天也沒想過做商家未來的女主人,你的動作,我的動作,其實都很多余。”商邵略抬了下唇角,“她不想嫁給我,因為她比你更明白那種病,比你更不想拖累我,給我添麻煩。她說,她愿意一直做我情人,直到我要結婚、或者厭倦她為止。
“我在那條我二十歲買的船上,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一直稱自己是情人,而不是女朋友,這不是內地和香港的語言有別,而是,女朋友是要談婚論嫁的,情人卻不會。放煙花的事,你知道了是么我在那天晚上跟她表白,現在想想,女朋友三個字也是我教她說出口的。”
“她不圖你什么。”商檠業終于把雪茄抿進唇中。
“她什么也不圖。”商邵坐著,肘立在桌沿的兩手掌根,抵住了他深深閉著的眼窩。
“你怪我嗎”商檠業問出了一句非常不屬于他的問題。
他似乎弄巧成拙了。
“我不怪你。”商邵自嘲地笑了一聲“我怎么會怪你如果不是你,我要多晚才會發現她的病那個時候還來得及嗎我該謝謝你,留住了她的命。”
商檠業頓了數秒,腦海里滑過一道聲音。
他不該問的,但如果不問,也許他將永遠虧欠長子。一個短短相識數月的女人,都能把他一生的快樂放在首位,他這個做父親的,卻被家族責任蒙了眼太久。
“你怎么知道,”商檠業審視過自己,淡淡地問出口“現在是來得及的。”
商明寶第二個回家,在花園里頭碰見康叔,才知道她大哥也在家。她有好多話要跟商邵聊,便徑直把花束扔給傭人,也沒顧得上去跟溫有宜問安,蹬蹬的一陣就跑向商邵那邊。
商小妹還心有余悸的,知道他的書房不能擅闖,手指節叩叩門“doyouannabuid”
這句歌也不敢唱了。
房內傳來一聲“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