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男人沉默著,照單全收了。
有時抬頭瞥一眼,滿工作室的金輝倒映著他側臉,像一束誕生在室內的黃昏。老板覺得他話也真是蠻少,怎么都哄不動。
工作臺上,叮叮當當的小錘捶打聲、鏨刻聲、銼刀細細摩擦出金屬絲的聲音,再度有條不紊地交織起來。
這件小小的工已在一周內返了三次,康叔可不敢再走開了,從早晨坐到日暮,濃茶喝了一盞一盞,聽老板講歐洲人對高定的定義有多膚淺、在老祖宗的工藝面前有多不夠看講了一整天。
“這是第十二個了。”老板忽地說。
他呼吹一口氣,細閃的黃金碎末在這口氣中鋪拂起來。
“也是最后一個了。”康叔答。
“這位影后的facebook給不給人睇別給我當活招牌,我是吃不消。”
“你認出來了”康叔挑一挑眉。
老板的眼睛從立式放大鏡上抬起,白康叔一眼“講廢話”
兩個老頭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黃金打造的小像精雕細琢極了,康叔用一疊真絲方巾嚴嚴實實地包好,揣到西服貼身的內襟衣袋里,吩咐司機回寧市。
benz車剛下港珠澳大橋時,意外接到應隱電話。
“應小姐。”他老人家暗忖了一下日期,又放下心來“你是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安排車輛來接你。”
應隱那端安靜,聽著像在什么密閉空間里。
她果然說“我落地了,已經在車里。”
康叔訝異“提前結束了”
“嗯,最后一站設備故障,所以只進行了上午一場。”
“我通知少爺。”
“不不,”應隱叫住他“你在哪兒”
康叔一顆玲瓏心,雙眼邊的細褶笑得堆疊起來“你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兩人約好了在市中心碰頭,康叔下了車,找到那輛打雙閃的車。等他靠近了,后車窗才徐徐半降。他把公司門禁卡遞進去,聽到里頭裹得嚴嚴實實的女明星問“他會不會跟我生氣”
康叔已經對自家少爺有了充分全新的認識,回答道“別人這么做會,你不會。”
應隱略略勾下口罩“我不給他搗亂。”
康叔笑了一下,彬彬有禮地助紂為虐“那你更可以大膽無妨地去。”
應隱將門禁卡攥得牢牢的,吩咐司機前往不遠處的勤德大樓。
上回探班是深更半夜,偌大辦公室鬼都沒有。這次卻不一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到處都是眼。應隱上樓前,著實做了一番心里建設。
深呼吸。
只是去見一見,不過分吧
六天未見,她實在心癢難耐。
雖然已經是下午五點,但畢竟是周一,各種會議占了大部分時間,因此臨近下班也并沒有人摸魚,敲鍵盤的,改方案的,拉報表的,打電話的,交織成緊密充實的一片。
一片忙碌中,并沒有人注意到當中一間電梯門開了。
叮的一聲,穿牛仔褲、帆布鞋、廓形西裝式皮衣的身影走出,腳步很輕,宛如心虛。
其實電梯升降并不奇怪,畢竟各部門常有聯作走動。但過道邊,一個接一個的,敲擊鍵盤的動作都有些慢了下來。
穿得這么休閑,還戴棒球帽,一看就不是商宇的員工。這里的每位員工都有嚴格的辦公著裝標準。
有人仰頭,視線跟著這個陌生女人平移。
還戴著口罩
整個辦公室的目光都透了些不明就里,但手頭有事要忙,要并沒有很在意
直到看到她徑直走向了執行董事辦公室。
應隱已經是強弩之末,看上去淡定非常,實際上,抄在口袋里的掌心早就汗津津的了。她走到當值的行政秘書辦公桌前,身體站得筆直,學著商邵那種商務性的語氣說“您好,我找邵董。”
秘書搞不清她的來頭,但已十分熟練地點開今日會面行程表,問道“您貴姓有提前預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