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水城威尼斯。
意大利北部已入秋,體表感受與正值盛夏的寧市截然不同。天空的瓦藍倒映在海港的波濤上,被命名為水上出租車的酒店豪華快艇,在水道上拖拽出長長的白色尾波。
這是白欖第一次參加海外電影節,也是她第一次前來水城。在威尼斯主島時,便已經被穿行于水巷間門的貢多拉新鮮到了,此刻乘坐酒店的豪華快艇前往麗都島,她禁不住舉起手機連連拍照。
“我還是第一次見白老師這么多笑。”應隱說。
白欖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靦腆。這層靦腆浮現在她那張長年嚴厲而略帶刻薄的臉上,有一種違和之感。但劇組的人都已知道,白老師是個色厲內荏之人,骨子里其實就是很靦腆的,在交際一事上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笨拙。
“沒見過世面。”白欖很地自謙說,繼而話趕話地問“這是你第二次來”
這確實是應隱第二次來威尼斯。上一次還是香煙女人,這部片拿了評審團大獎,作為女主的她跟沃爾皮杯失之交臂。不過當時唉嘆惋惜之聲并不多,因為那一屆影后云集,她在里頭算是青澀的,輸得不冤。
“可惜姜特不來,否則他應該比我激動。”白欖說。
“他那個人應該很難激動,”應隱回首,“對吧,栗老師”
小小的快艇坐不下整個劇組,便分了很多艘,當頭的一艘只坐了栗山、應隱和白欖,莊緹文陪著沈聆和老傅、田納西坐在后一艘,這之后更大的游艇,則是被包下的公交船,坐著隨行而來的助理、妝造和龐大的公關團隊。
栗山來麗都島真跟回老家似的放松,兩手拄著欄桿,雙眼瞇著遠眺,道“我打電話給小姜時,他說很忙。我問他你在忙什么,他說你不知道嗎,月是阿勒泰的旅游旺季,他忙著給游客當向導、趕馬匹。”
栗山對姜特很上心,身上總有一股責任感,覺得是自己將他從天山上拽到人間門,就有責任教導他啟程的每一步。因此,每一次電影的活動,譬如內部試映、電影節入圍消息、電影節邀約,他都親自打電話跟姜特說。
姜特不怎么把他當大導,接他電話時,正牽了兩匹馬,在去客棧接客人的路上。噠噠的馬蹄聲響在清晨的清霧中,他聽著,心不在焉,三言兩語就想撂電話。
栗山問,這次小隱很有可能會拿下影后,你不想見證她的這個時刻嗎
在這一問里,姜特掌著手機的手明顯地用力而遲疑了一下。
“你不仁義,第二次用她誘惑我。”姜特戳穿他,用他標志性的生硬漢語。
栗山哈哈笑起來,一種打哈哈的腔調。
姜特到了客棧門口,將馬匹的韁繩在木樁子上一圈又一圈地拴好,面無表情地說“我會跟電視里的她一起度過這個時刻。”
“你也有可能拿獎。電影入圍,你也是沃爾皮杯的有力競爭者。”栗山用名利誘惑他。
姜特甚至都不知道“沃爾皮杯”是哪四個字,聲音里不起波瀾,道“如果我也能拿獎,那說明你們的電影藝術不過如此,還沒有天山的雪線高。”
栗山被他氣到,說“你真是油鹽不進。”
不過到了此時此刻,在威尼斯的快艇上,他又有些惋惜姜特的缺席。這本該是他走入公眾視野的最佳場合。
話題從姜特身上略過,白欖問“商先生過兩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