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斯卡越來越政治正確的今天,亞洲片越來越成為北美頒獎季的常客。
這是因為,對于要求膚色、種族多元化的奧斯卡來說,好萊塢跟不上趟。
電影工業體系里的人才培養,需要十數年,而好萊塢制作班底,往往以白人和男性為主,尤其是那些幕后技術類領域。班底的汰換需要一茬一茬來,無法拔苗助長,既然如此,那么直接向海外電影傾斜、女性班底電影傾斜,就成了奧斯卡最快抵達政治正確的捷徑。
“很顯然,在這幾年的北美頒獎季,亞洲片嶄露頭角的機會越來越多,上一屆亞洲電影擁有五項提名,兩項獲獎,上上屆是十提七中,再往上是四提三中。”緹文的功課做得很足,各類例子和數據信手拈來,“你看今年,中島也來了,小津也來了。”
這兩位日本名導和栗山一樣,都是亞洲電影的名片。他們的新片選擇了在戛納首映,被稱為戛納又一年的“日本年”,雖然獎項顆粒無歸毫不罕見且頗為幽默地,但反響很不錯。特柳賴德每年的片單都以獨立電影、沖獎氣質濃厚的藝術片及亞洲導演新片組成,因此這里的東方面孔含量還真不低。
應隱用頸枕堵住耳朵,生無可戀道“別念了別念了,師父快別念了,再念頭要炸了。”
沒把俊儀笑死。栗山他們在另一臺車上,要是在,也是要被應隱可愛到的。
緹文把她頸枕強行摘下一邊,湊到她耳邊繼續大聲念經“環球和索尼都同時約我談發行,我等下到酒店先去見環球,你等著,特柳賴德結束后我們就去紐約電影節”
“hat”應隱兩手抓住頭發,崩潰道“不是說紐約不用我去嗎不要我要回家”
這實在由不得她。
緹文用力地攥住了應隱的腕骨,看著她的眼睛“應隱,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自暴自棄者還在喋喋不休自怨自艾,聰明人卻已經號到了時代的脈搏。正如商陸講的,浪既然已經起了,所謂英雄,就是要迎風立潮,順勢而為。”
雪融化是青在特柳賴德影展的第二天下午進行。
這里門票很昂貴,百美元起步,主辦方又不派發媒體證,受邀的更多是評論家,詩人,劇作家以及教授們。那些不修邊幅其貌不揚的,也許正是奧斯卡學院的成員們而這樣的成員在特柳賴德比比皆是。
a劇院十分簡樸,進入前廳,上空如旗幟般懸掛著各個知名影人的灰白影像。應隱靜站了會兒,與劇組走進放映廳。
六百多個座位座無虛席。
威尼斯的折戟早已傳開,她登臺,尚未鞠躬,臺下已報之以掌聲。這并非出于同情,而來自于尊敬。
第三天下午,在露天搭建的舞臺上,翠綠雪山谷的環抱之中,劇組的研討會在此進行。觀眾席只放了數排靠背椅,更多前來聆聽的人簇擁地站著,或者在草坪上席地而坐。這里沒有規矩,只有禮貌,想聽便聽,不感興趣了就悄悄地走掉。
主持人是著名影評家雷姆文德斯,他與應隱和栗山談論創作歷程,談論電影美學,最后,談論到表演。
“絕沒有可能有人在看過了電影之后,對你的表演抱以輕飄飄的定論,大談方法派,體驗派,ba,ba,諸如此類夸夸其談的東西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在任何時刻當然都是嚴肅的,有學術探討價值的,但是在雪青這個角色前,它們變得輕浮。”
他拿著話筒,目光直抵人心“我相信,你也絕無可能面對采訪,侃侃而談自己這場戲是怎么設計的,那場戲是怎么沉浸狀態的。我想聽聽你的艱難時刻。”
這是一個很敏銳的開放性問題,直接關乎到應隱在這些刁鉆古板的學院成員前的第一印象。
其實有很多安全性的表達,一瞬間五六七條地在應隱腦中冒出。這是作為明星長年受訓后的基本素養。
風在山谷間游走,發出沙沙的摩挲聲。有一只明黃色的瓢蟲爬到了應隱的裙子上。
應隱拿起話筒,在聽眾的等待中,她說“是拍第一場吻戲的時候。”隨即自己笑了一下,“抱歉,這個回答似乎顯得既不敬業,也不專業,但確實是我最艱難的時刻。”
雷姆文德斯輕輕蹙眉,身體前傾“為什么據我所知,你們是先拍了數場身體戲后,再拍吻戲的。無疑冒犯,但難道吻戲比身體戲更難”
應隱略略頷首,看了栗山一眼后,道“因為在這些吻里不能有應隱的成份,而只能有尹雪青成份。我想,這就是我涉過刀鋒的時刻。”
“你似乎做到了。剔除自己。”雷姆文德斯舒展開眉頭。
“我原本做不到,或者說不愿做到,但回頭有路,片場的燈光外,我先生一直站在那里。所以我做到了。”
特柳賴德落幕時,媒體刊發的通稿十分簡潔
栗山攜應隱亮相特柳賴德,新片雪融化是青展映
不怪媒體無可書寫,因為特柳賴德沒有主競賽,也沒有獎項。
只有業內默默地關注。
因為是香港出品的電影,終歸還是香港電影人要敢說一點
“入圍特柳賴德片單,可以完全沖淡先前威尼斯沃爾皮杯折戟所帶來的陰影當然,拋開影后桂冠不談,雪青在威尼斯的表現其實是勢如破竹,很成功的。特柳賴德的展映非常關鍵,它幫助電影在北美建立聲勢,并在學院成員中留下印象。”
“但是,從歷史來看,華語片也不是沒有走到過特柳賴德。”
“很少,如果我們放眼整個亞洲,你會看到走進特柳賴德的作品,到今天都已經是毫無疑問的歷史留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