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道長欣然答應道“爵爺客氣了,不嫌棄的話,貧道自當盡微薄之力。”他打趣道“貧道本以為林爵爺是個性情端嚴的人,想不到卻是一片愛子之心,實為慈父”
林雪峰頓時想起來魯迅先生的詩句來,笑著回應道“清河道長,有道是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愛惜子女,那是人之常情,也是為人父母的本分。若是靠刻薄子嗣得來個嚴父的名聲,那等沽名釣譽的嚴父不做也罷”
“說得好”清河道長忍不住擊掌贊道,投向林雪峰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欣賞之意,他本是性情中人,這句話很合他的口味。看來憑借短短幾面之緣和膚淺的表面印象,很容易就誤判他人。就憑著林雪峰的這番言辭和他對兒子的關懷之心,此人就可以相交
于是,清河道長爽快地把林海收為俗家的弟子,循序漸進地傳授給一些吐納養生之法和淺顯的武藝,由林雪峰督促著他每日里練習。林海自此下了學后,就來到林雪峰院子里,請安敘話之后,就開始練習起來,由林雪峰負責看著時間,每日里堅持半個時辰到一個時辰之間。
林家已有自鳴鐘,那是西洋來的舶來品,價格昂貴,非富貴人家不能買得起。那時的自鳴鐘還比較粗陋,但那其中的科技含量,預示著工業文明的到來,也是東西方逐漸拉開差距的開始。林雪峰看著這自鳴鐘,心中有些惆悵,無奈自己不是理工科出身,高中時學過的許多理工科知識都忘得差不多了,徒有一顆男的心,卻沒男的本事。一個普通人,在毫無產業鏈和技術支持的情形下,只憑著殘存的記憶和理論知識,就能憑一己之力,推動社會進入工業文明么
這不可能現代文明的發展是個緩慢的過程,林雪峰看了看窗戶,林家是用上好的蟬翼紗給他糊窗的,也算是珍貴之物了,據他了解到,即便在最富庶的江南一帶,這也是最上等的物品,便是京城里的王公貴胄們,也不過如此排面。只是,林雪峰仍然覺著有些不慣,糊在窗戶上的蟬翼紗影影綽綽的,是有一種朦朧的美感,但他仍然懷念著以前家中的窗明幾凈。
這樣一眼望出去,就能看見那明凈高闊,沁人心脾的碧空,那是在空氣污染的現代社會里難得見到的,又讓人沉醉,很矛盾吧林雪峰自嘲地一笑,這說明,此時,玻璃尚未問世,對了,最早的玻璃是意大利人制造出來的,而且對這技術嚴防死守,很長時間里都是壟斷了東西方的供給,賺取了無數暴利。林雪峰起先想到這一層時,還心念一動,能不能造玻璃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主意。他沒這個本事做出來即使他知道制造玻璃的主要原料是石英砂、純堿和石灰石也沒用,理論的知識沒法轉化為實際的操作。或者,在玻璃的基礎上制造鏡子,倒是相對容易一些。林雪峰看著屋里桌子上擺放的銅鏡,心中想著。大約他骨子里還是一個不太安分的人,過不來一潭死水,混吃等死的日子,總想著要做點什么,才不辜負那重來的一次生命。
這段時間里,林雪峰也常常往玄妙觀去。一來二往的,與清河道長熟稔親近起來。在這里,他是孤獨的,與其他人交往,一來話不投機,再則心中也隱隱不安,他不會像原身一樣吟詩寫文,一派風雅文人的架勢,更不愿長久地頂著另外一個人的殼子,按著他的模式過活。在清河道長面前,他精神上可以放松下來,兩人相交時間長了,他便能夠為自己的轉變找出讓人理解的緣由來。
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一年,清河道長與林雪峰倒結下了一段方外情義。兩人日常在一處談天說地,品茗弈棋,有時間也常常外出游覽。交往久了,清河道長開始覺著林雪峰真是個挺奇妙的人,迥異于以往他在眾人面前的模樣。或許是因為自己道門的身份,林雪峰甚少和他談論詩書文章之類的,反而對那些道門經典和煉丹之術甚感興趣,不僅經常討論,還興致勃勃地親自一起動手實驗,他給外丹黃白術取了個名字,曰化學,解釋為研究萬物變化規律的學問。
讓清河道長驚奇的是,林雪峰可不止是一時興起,淺嘗輒止,,他在此道上還頗有些天分,初學就很快上手,還能舉一反三,總結出其中的道理和規律,清河道長聽了也有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不由地對其刮目相看。嗯,人不可貌相,或許林雪峰以往的興趣和本事本就不在讀書科舉,絕對是被埋沒了,若他修道,那造詣定然是在自己之上的。那他如今怎么有此變化呢,想必是大病生死感悟之中,有所感悟吧不知不覺中,昔日里林雪峰留給他的印象便逐漸地淡忘了,仿佛他一直便是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