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聽,心中頓時起了疑心,她恨不能立刻把王仁揪到面前來責問。一面命人去王家叫王仁來,一面叫來王熙鳳。她總覺得,這事和王熙鳳脫不開關系,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
王熙鳳已經聽說了賈寶玉在文會上出丑的消息,她微微笑著。不枉了她拿了兩千兩銀子給王仁,包了他和賈寶玉出去所有吃喝玩樂的開銷,還許諾等賈寶玉名聲掃地,再也威脅不了他們一家的利益的時候,她會再給他千兩銀子。
當著王夫人的面,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王熙鳳是堅決不認的。王熙鳳口齒伶俐,說話是振振有詞,把王夫人的責問都堵了回去。
“太太,我哥哥如何會害寶玉呢寶玉可是他的表弟,也是我的小叔子,可算是親上加親有這樣一位有大造化的親戚,我和哥哥還能沾些光呢,有什么理由那么做太太是我們的親姑母,又是我的婆母,想不到竟然是這樣想我們的嗚嗚”王熙鳳哭出聲來,聲音凄楚。
“還有,太太,我哥哥本就是個好宴樂,沒什么本事的人,和薛家的表弟性子差不多。你想想,他平日里結交來往的,難道有恪守規矩的人么寶兄弟平日里和我哥哥也不投緣的,但兩人忽然走得近了,我想著也是寶兄弟他是自從病后,心中無聊難受,也找不到朋友排遣,才降尊紆貴地和我哥哥去結個伴兒玩樂的,這如何能怪得了我哥哥”
“再說,后來我哥哥忙著家中事務,也沒時間陪著寶兄弟,寶兄弟常與之游樂的那些人,是我哥哥的熟人不假,但也是寶兄弟的朋友了。我哥哥和那些人也不過是酒肉之交,就是有不好的地方,怎的那帳就算在我哥哥身上了照這樣說起來,薛家表弟在金陵打死人了,咱們這些親戚也要跟著連坐么”
“太太,你猜忌我哥哥,實則那矛頭是指向了我吧”王熙鳳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夫,語氣犀利地反問道“那請問太太,我為何要去害寶兄弟呢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誰不知道,寶兄弟銜玉而生,可是有大造化的,日后我家大爺承繼賈家,少不得還要寶兄弟幫襯著,蘭哥兒有這樣的叔父,那也是他的福氣太太如此懷疑我,實在不合人之常情,莫非其中還有蹊蹺,太太做了什么對不起我和大爺的事”
“這不能夠吧”王熙鳳眼睛余光中看著賈珠踏進了王夫人的院子,心中立刻有了計較,刻意提高了聲音“太太真的這樣做了,大爺難道不是你的親生兒子,蘭哥兒不是你的親孫子,您的眼中難道只看見寶玉一個人”
“以前,曾有人悄悄來告訴我,說周瑞夫妻暗地里在緊盯著我,要尋我的短處,嘴里還不干不凈的,說蘭哥兒不是大爺的孩子,是我偷情的野種”王熙鳳呼天搶地地道“周瑞虧空貪了家中的銀子,被我責罰,他們夫妻心中定是恨毒了我的,四處造謠。但我想著,周瑞家的那是太太的心腹陪房,總要維護太太臉面,才忍著沒發作。我本以為這是那奴才自己的齷齪心思,沒想到,原來他們是秉承了太太的旨意啊”
“母親,鳳姐兒說的可是真的”賈珠一進家門,就聽下人說起了賈寶玉在文會上出事,便匆匆去了王夫人的院子,想從母親處問個究竟。沒想到,在屋外,卻聽到了讓他驚心動魄的話語。
“珠兒,這,這是”王夫人沒想到賈珠忽然出現,驟然之間,想不出說辭來,望著賈珠,心虛地口中囁嚅著。
賈珠一見王夫人如此情形,心中便涼了半截,看來王熙鳳所說的是真話,聲音中便透著冷意和羞惱“母親,這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何大爺你糊涂了”王熙鳳冷嗤著道“寶玉他考不中舉人,還沾染上了那種怪病,若是一直好不了了,此生怕前程無望。太太那么心疼寶玉,如何舍得甘心呢可依照著宗法規矩,寶玉是次子,日后分家,他最多只能拿到成家產。本來寶玉分出去后,又不用負擔本家和族人的開銷,成產業都是凈得的,好生經營著,也能過得不錯了,太太和老太太的私房,大半也會留給他的。可太太卻心中還不足,惦記著想把你和蘭哥兒的爵位和正統名分也一并弄給寶玉呢蘭哥兒若不是你的子嗣,那這目的可不就達到了么”
“太太”賈珠聞此言,心中已經信了七八成,這些年老太太和太太對賈寶玉的厚待,他都是看在眼中的。本來以為那是因為賈寶玉有大造化的緣故,若是這樣,賈珠心中也是能接受的,對家族有貢獻嘛,享受些特殊的待遇也是應該的。比如老太太看重他們二房,不也是因為大伯實在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紈绔么
可現在王夫人這樣做憑什么呢自己為科舉拼命讀書,都為此弄壞了身體,總算也成了舉人,有個一官半職的,蘭哥兒也聰明伶俐,日后好好培養,定能比自己強,賈家中興的希望,都可以寄托在他身上的。自己的母親卻在謀劃著要奪走屬于他們父子的一切,給一個無用的廢物,賈珠心中恨怨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