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雖然耽擱了幾日,但薛家父子還是在年前十幾日趕到了京城,一路平安無話。
船主因此對薛家十分感激,人家貴人老爺愿意為了他們這樣地位低下的人耽擱行程,連侄兒治病的銀子也一起出了,真正是心善的好人啊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薛家跟隨著的仆役也深覺主人家仁厚,尤其是二爺,又出息又肯體貼下人,日后跟著這樣的主子,日子必定會好過。
薛老爺一文不少地付清了余下的船費,船主激動地喊過已經差不多痊愈的侄兒來給薛家父子磕頭道謝。這番舉動,發生在碼頭這樣往來熙熙攘攘的地方,引來了諸多人的圍觀注目,有心人都看在了眼中。碼頭上的消息傳播得飛快。
在京城里的下人們早就把薛府打掃得干干凈凈,布置得舒適體面。薛淞和薛老爺兩人住下,休息了一天后,兩人就各自忙碌起來了。
薛老爺此番進京,也是有自己的正事的。薛家是皇商,那身份要在內務府掛名,也要受內務府的制約和管束。這些皇商們為朝廷辦事是否妥當勤勉,出過差錯有沒有以次充好,欺瞞宮里
內務府每四年要考核皇商們一次,就像朝廷官員要接受吏部考評一般。每回,也都有皇商被內務府挑剔出錯漏,抹去了名頭。那不但損失了穩定的財源,信譽崩壞,也意味身份地位的大滑坡,尋常商人和皇商那能相提并論么
因此,薛老爺對這樁事是絲毫不敢怠慢的,但他首先要去拜訪的,不是內務府的官員,卻是老親們,特別是賈家和王家。這兩家勢力雄厚,又與薛家沾親帶故的,他們肯為薛家撐腰,內務府那里就不會為難,走個過場就好。當然,面子上總要做得得體就是了。
薛老爺先向王家遞上了拜帖,約下了上門的日子。本來他還考慮著,要不要讓薛淞陪同他去走一遭兒,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也認一認老親們,全個禮數。
此外,薛老爺心中還有一種隱秘的想法,自家出色爭氣的兒子,帶出去給老親們看一看,可是面上極有光彩的。也暗示他們薛家如今已經今非昔比,雖然現在是離他們還相去甚遠,但前途可期
如果薛淞此次能金榜題名,即使是位列三甲,那也從此進入了文官階層。即使日后發展得平常,等到二十年后,也能做到五品實職了。算一算,那時薛淞不過是人到中年,離致仕還早著呢
薛淞敏銳有能力,他們薛家又有錢,根本不需要他去貪贓弄錢,只要安安生生地做個太平官就好。有了薛淞打下的根基,薛淞日后的孩子,還有薛霖的孩子,把他們教養好了,自己愿意努力些,薛家下一代就能更上一層樓了薛家現在是皇商身份,以后說不得就成了官宦門第,重拾先祖的榮光
薛淞卻果斷拒絕了父親的提議,他若這次能考中了進士,就要有成為文臣中一員的自覺,必須得選邊站隊了。他巴不得和這些武勛老親們劃清界限呢,哪里肯主動湊上去
薛家嚴格說起來,只是有功勞的皇商,完全可以處于中立的位置。文臣們或許看不上皇商,但對他們也不會像對武勛一般忌憚針對。薛淞知道書中的結局,他覺得如果運作得法,薛家還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薛老爺權衡了其中的利弊,也放棄了這個打算,他獨自一人拜訪了王家,照例攜帶了很豐厚的年禮。
王家老爺言笑晏晏地款待了薛老爺,王子騰也作陪在側。似乎他們父子對自己的態度比以前要親熱了些,薛老爺一邊和他們談笑著,心中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