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如緊緊抓住,顧明侑踮腳往前環顧,只用了一兩秒的時間,就找到了陳余瀟的身影。
黑白色的條紋七分襯衣,藍色牛仔褲,扎著馬尾,背著小包,只是背影,卻依然如記憶中氣息動人,明晃夏日,女人踩著步伐就上了臺階,投幣。
“上不上車啊,不上車別擋道啊。”后面傳來嘀咕地抱怨,路人無語地饒過呆立的顧明侑擠進上車的人群。
站在底下,能注意到本就不寬敞的車廂以可見的速度變得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十九歲的陳余瀟擠在角落里,艱難地想拿出耳機線。
顧明侑捏緊拳頭,涌現了幾乎難以抑制的、沖上車和對方見面的沖動。可是他沒有邁出去。
司機師傅奇怪地瞧了眼杵在車門口的顧明侑,等了三秒鐘,便耐心一空的發動汽車,車門閉合。
回檔了。沒有有人能回到過去,連浮現都只能是夢里的碎片。顧明侑抿著唇,眼前的昨日重現使人暫時忘記了歸根究底。
他一直注視著車上的女人,他沒有上車,他能知道對方包里書簽夾的那本《伊豆的舞女》,連著耳機的手機屏幕上點開的會是哪首歌,兩站之后會有一個急轉彎,聽到他的搭話還會笑一次;他知道對方往后的三年。
車子往前開的時候,陳余瀟最后望了他一下,隔著車窗,眼眸浮現困惑。
景物飛馳,男孩拉出了忙碌的街頭,耳機里悠悠的歌伴著她一起離開……
顧明侑注視著,追著蕩漾的發梢,追著車尾燈,盯著那輛公交車不見蹤影,如同注視著流年里的某樣事物不告而別。
他沒有選擇再次相遇。沒有人知道他注視時分的想法在寧靜海岸邊的波浪那樣跟隨帆船飄轉了多少圈。
“呼。”
顧明侑用掉莫大力氣似的吐出一口濁氣。
“沒什么問題,這是很正確的,不遇到陳余瀟,自己的大學生活會減少許多開銷,另外,我也不會因為丟人等其他因素……不會去學那些不懂且讓自己疲憊的興趣愛好,嗯,還會繼續畫小黃油……”
他想方設法安慰著呢,突然,顧明侑一轉頭,吃驚得后退一步——
那只可愛漂亮的小蘿莉,貌似擁有常人無法揣測力量的來歷不明的家伙,歲月靜好地坐在候車的長木凳上。
車站里人已經少了一大片,顧明侑離對方很近,就一兩米。
“哎,沒上車呢。”小蘿莉清涼的長裙倒很配炎熱的夏天,但光潔的腳丫子仍然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整個存在……太強烈了,就像不斷在黑夜里散發著恒定光芒。
“不過為什么是那種奇怪的漫畫啊……”小蘿莉用著洞悉一切的語氣,晃著小腿,如是抱怨道,“撇開了結局慘淡注定沒有結果的初戀,但怎么好像,就是為了畫,畫……
眼睛白了男人一眼,如媚如嗔,沒好氣地撇嘴,“大哥哥好色。”
“……”
他該怎么回答,是不是微笑就好了?
顧明侑瞅瞅兩邊,見情況無異,小心翼翼地靠邊坐下來。
“這個回到過去,有時間限制嗎?如果有的話,麻煩你拖著長一點,我去買點彩票。”
顯然,此時是不能再將之當作畜人無害的小孩子看待了。顧明侑剛一會的功夫考慮得也很利索,現在六月底,七月十日,歐冠決賽。這還是當初認識陳余瀟的時候,得知人家喜歡足球,為了接近特意了解的。就盼能有共同語言去看了一通宵,艱苦時日,背得太清楚了。
媽的,既然能回檔,當然是賺錢重要,不跟某點的重生者那樣腳踢蘋果拳打微軟怎么好意思見人?
有了錢,當然就不會有人說他畫小黃油的事了。
然而,小蘿莉沒有回答他刻意想要輕松氛圍的話語,看看四周,看看身邊的顧明侑,她低頭表情莫名了一陣,接著抬起頭來,緩緩地搖了搖,面孔分外得柔和。
顧明侑忽的就產生了分別的預感,并且這股沒由來的征兆如它的遽然出現,分明不知道會意味什么,沒由來地使他一陣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