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放火,都不是什么難的事。”
“對陸家來說不難,對我們來說,也不難。”
這世上死人和起火太常見了,有人靠著權勢地位殺人放火,沒有權勢家世的人,也能靠著老天來殺人放火。
魏東家握著快子,是啊,多熟悉的事,他都要忘記了,這種輕描澹寫的話,也許久沒聽到了。
他不由看了對面的女孩兒一眼。
七星正握著快子吃腌菜,一口腌菜,一口蒸餅,吃得認認真真。
這腌菜是魏東家要的,不是因為美味,而是家里飲食習慣。
“七星小姐吃的慣嗎”魏東家忍不住說,“你們這些年輕人不用這么嚴苛,我們這些老家伙這樣吃,一是年紀大吃得少了,再者這樣吃對身體還真有好處。”
“量腹而食,度身而衣。”七星說,看著夾起的腌菜,桌上的清茶,“短褐之衣,梨藿之羹,以前總看著別人這樣。”
看著別人,是小孩的看大人那種嗎魏東家和陸掌柜心想。
很多小孩子都這樣,想成為大人,做大人們能做的事,吃大人可以吃的東西,但其實吧,真成了大人,就會發現做大人也沒那么好。
七星看他們一笑,說“現在我能自己做,感覺很好,這些飯菜我也吃得很開心。”
說罷將腌菜和蒸餅送進嘴里,再喝了清茶。
還是真開心,魏東家和陸掌柜不由對視一眼,她能這么喜歡,真是不錯。
尤其是在如今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沒必要跟陸家糾纏。”七星接著說,“而且這次陸家也是我引誘他們動手的,是為了握住把柄,讓他們安分不要給我惹麻煩。”
說到這里一笑。
“他們知道我有繡技可掙大錢,可威脅他們,所以決不允許我做繡娘。”
魏東家和陸掌柜恍然,原來說要去繡坊當繡娘是為了這個。
要說到不惹麻煩,兩人更能理解,他們的身份的確很麻煩。
陸掌柜遲疑一下,問“七星小姐的家人是都不在了”
雖然已經打聽過七星小姐是個孤女,但出身來歷都不知道,先前問過師承,女孩兒也沒說什么。
七星這一次沒有回避話題,嗯了聲“都不在了。”
魏東家握著快子,下意識地問“是因為那件事過世的嗎”
那件事陸掌柜也看向七星。
七星說“有人死在當場,有人因為這件事離散而亡,所以,都是。”
原本以為是世間常見的年少失親,竟然一家子都是因為那件事死了。
魏東家看著自己的腿,抬手捶了下,他老朽一個,腿斷了就斷了,這孩子一家,壯年正好,青春年少,唉。
“你們一家人都是墨者”陸掌柜忍不住細問,“你們是哪一墨”
能教出這樣的女兒,父母肯定技藝高超,在家中身份必然也很高吧。
魏東家也忍不住問“你可知道當時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為陛下煉神器,怎么突然就成了謀害了太子,難道真是他們說的,巨子被晉王驅使謀反叛逆”
七星握著快子的手頓了頓。
“我們家不都是墨者。”她搖搖頭,又看著魏東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東家神情頹然。
陸掌柜則低聲呵斥他“她那時候才幾歲,還是個孩子,知道什么。”
魏東家自然也知道,這七星太小了,估計她的父母也是跟他一樣,突然聽到消息,湖里湖涂地趕過去,湖里湖涂地死了,湖里湖涂地回來,湖里湖涂地看著家人離散。
“巨子有令,赴湯蹈火。”陸掌柜沉聲說,“難道你有什么不滿”
魏東家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瞪著陸掌柜“你少污蔑我,我哪有什么不滿,我只是”
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不明白。”
不明白,所以不甘心,所以滿腹牢騷,言語刻薄。
陸掌柜看了眼魏東家的腿,他自然也知道這些年魏東家罵罵咧咧不是因為廢了雙腿。
他嘆口氣。
那邊七星認真地將屬于自己那份的腌菜肉丁吃完,似乎這才察覺他們的情緒。
“不要急啊。”她說,“把當初發生了什么事搞明白就好了。”
當初的事搞明白魏東家和陸掌柜看著她。
“我那時候”七星說,又停頓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還小,身體也不好,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
她看著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