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慘叫聲,沒有求饒聲,只有沉悶的鐵器刺入血肉的聲音。穿著夜行衣,帶著大刀和柴刀的八個賊,連吭都吭不了一聲,就被林家莊洶涌的人潮淹沒了。
等人潮褪去,林婉婉家的宮燈已經全都點亮了起來,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晝,此時院子里的地上攤著八具破破爛爛的尸體。一個個手拿魚叉的村民,眼睛赤紅,手則微微顫抖,心頭漫起些許后知后覺的驚惶,齊齊望向自己的族長。
林族長看了一眼地上被叉成了血葫蘆的賊人,看著一旁站在琉璃門后臉色慘白慘白的華濃,上前幾步隔著門問“你家娘子呢可有被賊人驚擾”
華濃哆嗦著嘴唇回“沒沒沒有。”
在她身后的燈光之下,林婉婉一步一步走下樓梯,來到大門口,正要開門,林族長連忙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婉娘,你別出來,這跟你沒關系,你放心去睡。”
說完轉頭對著一群呆愣愣的族人道“用漁網拖走,開船,沉海”
林孟博從人群中鉆了出來,從一個完全呆若木雞的族人手里搶過漁網,就開始一聲不吭地拖起一只尸體的腳往漁網里裝。
天上遮蔽住月亮的烏云被風吹散,院子的狼藉很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連一絲血也見不著了,被沉默的林氏族人挑來一桶桶的潭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林婉婉沉默而微微顫抖地給昆侖的胳膊上縫著被賊人劃開的傷口,這還是她自學赤腳醫生手冊后的首次真人實操,之前,都是拿豬皮在試手。
孫鋤藥已經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想要湊過來說話,被云裳趕回了下人房。
一切,似乎又變得井井有條起來,除了昆侖身上被消毒水壓著的些許血腥味兒,外頭院子里是一絲都聞不到了。
華濃已經嘔過了兩次,云裳嘔了三次,但不要緊,嘔完擦擦臉,除了白得過分的臉色之外,她們看起來毫無異常。
再一次熄燈入睡,整個林家莊又仿佛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黑暗吞噬了一切。大海像是一張血盆大口,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朝岸邊撲來,一片破舊的漁船在海浪中沉沉浮浮、若隱若現。
只有躺在床上的林婉婉,難以入眠。
想起剛才族人們沉默而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善后之事,林婉婉對于這群千年以前林氏老祖宗們的認知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難怪他們能從隋末的亂世活下來,這不是茍著,而是狠著啊。外面都說海民彪悍,林婉婉第一次明白“彪悍”兩個字是怎么寫的。又窮又狠的村莊,這誰敢惹呢好處搶不到多少,命倒可能搭上。
賊子剛被發現時,林婉婉還在現代處理著信息,她要是再晚回來半小時,可能就什么都不會知道了,林族長會解決掉一切。
是誰盯上了她大年二十九的夜晚了,竟然還會找上門來
來的賊人全沒了,連他們帶來的刀都被一起綁著麻繩和石頭沉入了大海。如果不是昆侖受了一點皮肉傷,今夜的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前院的人睡得沉,又隔著個院門,一個都沒驚醒。小青玉亦是四仰八叉地睡在蠶絲被里,對外面的動靜一無所覺。
睡眠足夠香甜的小孩子們,不會知道今夜發生的事。
林婉婉把被角從小青玉的大腿下抽了出來,重新給她蓋好被子,抱著她,深嗅了她身上一口奶香味兒,這才覺得自己真正緩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