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大看著戚峰高大的身子微微蜷縮,強忍咳嗽之態,而且呼吸紊亂急促,顯然已經不能再對自己出手了,他便果真松開楊儀。
楊儀稍微一整理衣襟,轉身去給戚峰把了脈,又試佩佩的脈搏,最后走到黎老大身旁。
殺手雖然還蒙著臉,卻難掩滿面驚訝,居然乖乖地伸了手。
楊儀一一聽過了脈搏,臉色凝重。
佩佩按捺不住“楊先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還有里頭的那個東西,為什么說跟我們寨子的事相關呢。”
楊儀閉上雙眼,頃刻才道“因為,小彌寨的那場慘劇根本不是羅剎鬼作祟,而是疫病。”
“疫病”佩佩愕然。
楊儀道“你們可知瘟疫是如何滋生的就是像方才我們所見的那個死物腐爛而成氣,邪氣動蕩,跟山谷內的瘴氣激撞,形成風熱疫毒,隨風散播,便會成瘟疫。”
佩佩呆呆地問“里頭那個死尸可勾魂幡”
楊儀道“疫毒上揚,被烈日所照,那些彩光,不過是疫毒在熱氣之中現形而已,烈日熱風,疫毒散播更快,因此鄉民們看見此物后便會因瘟疫而死人,他們不知這個道理,而只覺著是羅剎鬼害人,也才把這個呼做勾魂幡。”
“可是”
“在我們來此之前,勾魂幡的傳說已經流傳了至少三四日,若我所料不錯,這會兒寨子里應該已經有人害病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悚然無語,楊儀卻又道“還有咱們幾個。”
戚峰勉強抬頭“咱們”
楊儀看看黎老大“這山谷內本就有瘴氣毒熱,比如先前蛇蟲們紛紛往山谷口爬去,就是因為林中那毒瘴被烈陽照耀、正是毒性最強的時候,所以蛇蟲也要閃避,只是今日風向并非向著此處傳來,倒還好些,可方才二位生死相拼,中毒當然更快了。”
楊儀看向佩佩“姑娘可記得,當年寨子里死人的時候是些什么癥狀”
佩佩道“阿爺跟我說過,那些人無非是頭暈目眩,渾身乏力,冷汗口干,嘔吐下泄,乃至于昏迷不醒。而且發病極快,幾乎是從察覺不適到倒下,只有半個時辰不到,而一旦倒下,就很難再醒來。”
黎老大心驚,分析癥狀,好像自己哪一條都有。
胸口仿佛被塞進一團野草,他慢慢地將身體靠在巖石上。
楊儀道“是了,咱們方才又入了林中,自然也中了邪熱。所以我說,今日咱們未必能走出這山谷了。”
說話的功夫,日影越發西斜,這山谷兩側本就有山壁矗立,擋著陽光,按照時間來說此刻不過是下午申時左右,距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可現在山谷內已經完全沒了日色,就如同一瞬間進入了黃昏,暗夜將臨。
佩佩抱著戚峰,感覺他昏昏沉沉靠在自己肩頭“楊先生,阿哥怎么辦,救救他。”
楊儀道“如果能夠給我些時間,尋到解救之法再集齊需要的草藥可現在”她咳嗽了兩聲“佩佩姑娘,今日你們是被我連累了。”
佩佩低低啜泣,卻搖頭道“不是,若非楊先生,我也不知道所謂羅剎鬼的事,是那些人冤屈了我們家。”她抱著戚峰,流著淚道“我阿嬤、阿母,阿爹都是被他們當作羅剎鬼害死了”
她十分傷心,抱著已經昏迷不醒的戚峰,索性放聲大哭。
黎老大在旁聽到這里,看向楊儀“這病,該如何救治難道就真的沒了法子”
楊儀道“瀘江三寨的人多是各族混居,他們相信巫醫多過于相信大夫,假如知道是疫病,去醫館的話大夫總會有治療的法子,決不至于就眼睜睜地看人死去可惜咱們如今已經出不去了。”
黎老大望著她“你”
這一聲“你”,含義復雜。
然后黎老大站直了身子“我本來接了任務,便絕不會失手”他看看楊儀,戚峰,包括旁邊的豆子,突然出手,將放在戚峰身旁的自己的刀劍取了回來。
黎老大轉身向著人頭谷外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只有若隱若現的聲音隨風傳回“就當你已經死在此地了吧。”
直到黎老大消失不見,楊儀才緩緩站起,她摸索到戚峰身旁“佩佩姑娘莫哭,戚隊正未必有事。”
佩佩含著淚“你剛才說”
楊儀把自己身上的荷包解下“我這里有兩顆驅風回生丸,雖然未必對癥,可戚隊正才是病發之初,到底也能克制。”叫佩佩捏著戚峰的嘴,將一顆丸藥捏碎塞進戚峰嘴里。
這兩顆藥丸是專對瘴氣之癥的,當初楊儀深知這羈縻州瘴氣最為厲害,所以時刻在身上帶著兩顆以防萬一。
佩佩忙催促道“還有一顆,你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