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點點頭,卻望著那老虎,那白老虎正也慢慢抬頭回望著她,藍色的眼珠里流露幾分恬然安詳。
白老虎站起來,起初還打了個趔趄,但很快它邁步往旁邊溝谷里走去,將沒入草叢中前,它又回頭看了一眼。
薛放擋著楊儀,直到那老虎徹底離開,才將她抱起來。
此刻隊伍之中,眾人都見了這一幕,簡直宛如神跡,斧頭最為激動“我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相信,等回了京內說給那些人知道,怕不把他們嚇死。”
薛放只叫拿了水囊過來,倒水給楊儀喝,又給她沖手上的血跡。
楊儀身上都已經濕透,兩條腿因為跪的太久也麻木了,鎖子甲披在身上,猶如一面漁網。
薛放看著她的頭發跟臉容,再加上這碩大的鎖子甲罩住,竟覺著這有點像是被人用網撈上來的鮫人。
甚美。
時候不早,隊伍重新向前出發,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卻驚見前方路上,不知為何竟有許多大石跟斷折的樹擋著,抬頭看,像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
此刻天色微黑,這些東西一時間顯然挪不開,正打算不如原地安置,等明日再做打算,遠遠地卻仿佛有樂聲傳來。
薛放命人去探查,不多時那小兵回來,跪地道“旅帥,原來旁邊就是俇族的村寨,他們今晚要娶親,正擺宴席。”
薛放正覺著楊儀為那老虎殫精竭慮,在此處安營他們是不妨事,對她卻不甚妥當。聞言道“正好去借宿。”
于是大家轉道,從旁側小道而行,不到兩刻鐘便到了村寨,只見前方火光點點,一路綿延,伴隨樂聲,猶如誤入桃花源。
正走著,前方有人喝道“什么人”
前鋒上前報說“酈陽巡檢司薛旅帥,打此地經過,前方大石擋住路不得行,在此借宿一宿。”
出聲的正是本地寨民,聽他們說“巡檢司”,臉色便不大好。
薛放縱馬上前“怎么了”
忽然又有幾個寨民走來,為首是個白須老者,喝退那兩人,向著薛放行禮道“不知道官爺來到小寨,請進內喝杯水酒。”
老者親自接了大家入堂內落座,問起薛放從何而來,聽聞是從永錫鎮方向,神情有些許微妙變化。
他身后幾個青壯年,臉上的惱色更是掩不住。
其中有一個人嘀咕了一句,卻不是官話。
薛放哼道“他在說什么”
那老者慌忙打圓場,急著將那些青年都趕了出去。
此時,楊儀也已經下了車。
她先前在車中揉了半天的腿,氣血才通。
下車后看到許多俇族服飾的男男女女時不時經過,倒也新奇。
忽然幾個小孩子跑來,有一個差點撞到了楊儀,斧頭趕忙道“好生點,撞壞我們楊先生,有你受的。”
孩子們向著斧頭扮鬼臉,斧頭叉腰叫道“調皮鬼們還不信呢,我們先生才在路上救了一只大老虎,你們能嗎”
不遠處,有好些人聚集著正看熱鬧,有一人聽見斧頭的話,趕忙跑過來“小孩,你剛才說什么”
斧頭道“誰是小孩,我是斧頭大爺。你沒聽清我們先生才在來的路上,遇到那么大一只白老虎擋路,還以為它要傷人呢,你猜怎么著”
斧頭才經歷了那樣離奇的事情,巴不得跟人大說特說,一看有個來問的,頓時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那問話的人聽得真切,趕忙回頭嚷嚷了一句,剎那間,又好幾個人都圍了過來,斧頭看聽眾加多,越發得意,卻又擔心他們以為自己夸大其詞,便道“我可不是說謊,我們整隊人都看見了。對了,你們在這里住著,難道沒見過那只很大的白老虎眼珠是藍的”
那問話的人卻沒空回答他,而是如風一般跑到寨子內堂,也不管薛放正在里頭,便指手畫腳地跟那老者說了一通。
那老者本是這俇族寨內的長老,德高望重,對薛放也是外熱而內冷地應付,突然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忙轉頭看向薛放“官爺剛才路上,遇到那只白虎了”
薛放道“怎么,有什么不對么”
老者瞪著他,卻忽然雙手合什飛快地念誦了幾句話,薛放冷眼旁觀,卻見他似乎滿面激動而非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