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們忙來行禮,靈樞請他們先行退避。
牢房之中,朱弘躺在木床之上,看似睡著。
聽見動靜,他轉頭,慢慢坐起身來。
“俞巡檢。”朱弘淡淡地點點頭。
俞星臣凝視著他“皇上意欲將你凌遲處決,你該知道了吧。”
朱弘道“當然。”答了這句,他的臉上露出異樣笑容“俞巡檢特意來看,莫非是怕我尋死”
俞星臣道“最好不要。”
朱弘道“我知道,我若死了,狗皇帝不知向誰撒氣,興許又會遷怒無辜的人,所以我會活著,活著受刑。”
俞星臣垂眸,頃刻他道“你后悔了”
朱弘道“沒什么可后悔的,從動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結果。唯一讓我悔恨的是,沒做成這件事,九泉之下見了小莫,也覺著慚愧。”
俞星臣沒有出聲。
昨夜,在薛放離開巡檢司后,俞星臣去見了朱弘。
當時朱弘已然醒來,只是舌頭受傷,說話含糊不清,當看見俞星臣入內,他閉上雙眼,不理不睬。
俞星臣打量著他,想到薛放白天說的那些話。
他緩緩開口,并不著急“先前我翻看過你的履歷,以及你所在的禁衛營的名單。”
朱弘雖仍是閉著眼,眼珠卻仿佛一動。
楊佑維早退了出去,門口的守衛也都盡數后退,只有靈樞立在那里。
俞星臣在桌邊落座,靜靜地說道“上個月,你們禁衛營有個人據說是暴病身亡了”
朱弘突然睜開了眼睛。
俞星臣淡然瞥著他,思忖“那個人叫做莫、什么來著”
朱弘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對了,叫莫絳。”俞星臣似乎才想起來,他也沒有理會朱弘,而是自顧自地說道“此人才進禁衛營半年吧年紀好像只有十四歲”
朱弘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他雖然沒有出聲,臉上卻掠過一點慘痛。
俞星臣正色凝視著朱弘道“不知此人是怎么死的是得了何病”
朱弘冷笑。
俞星臣道“那,可請過大夫”
朱弘的唇蠕動了兩下,俞星臣淡然道“這種事情如果要查,其實是很簡單的。我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節外生枝罷了。”
沒有人會忽略他那低沉的頗具有威脅力的嗓音。
朱弘的喉頭一動“俞巡檢,你何意”
還腫著的舌頭,讓他的聲音含混不清。
俞星臣道“我只是聽說,你跟那個莫絳,關系頗為親近。”
朱弘忍了忍,終于承認“俞巡檢知道我為何對十七爺另眼相看么”
俞星臣道“為何”
朱弘眼中流露欽敬之色“十七爺年紀雖不大,但是個敢作敢為的,又最講兄弟義氣,為了隋特使,他肯兩肋插刀。”
俞星臣聽了出來“所以,你也愿意為了小莫,兩肋插刀。”
朱弘淡淡一笑,顯然是默認了。
俞星臣道“這么說,你此番刺駕,也是跟他有關那他就應該不是病了吧”
朱弘道“他是病了,被人害的病入膏肓”
薛放心底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還是問道“你說的是被誰”
朱弘卻看向他“俞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
薛放雖窺知一一,但真正接近真相,還是有點兒躊躇。
過了片刻,朱弘道“俞大人,不想問就別問了,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俞星臣不語。
朱弘又道“我先前不肯吐露真相,就也是不想害你們,尤其是十七爺。”
俞星臣沉默片刻,還是開了口“莫絳莫非是御前失儀,或者犯了錯被皇上下令處死了”
“天真,”朱弘笑“要真是那樣,也就算了,我也不至于意難平,也不至于難以啟齒。”
俞星臣的手指在膝頭上輕輕地一掃“如今只有我在這里,你說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