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娘子定了定神“我當時嚇呆了,不知過了多久,那人似乎走了,我才挪下來想看看先生如何,就聽到外頭有些動靜,接下來、接下來就是這位官爺到了,我以為是那蒙面的賊人又回來了,便抓起地上的刀想跟他拼命”
俞星臣看向薛放,薛放面無表情,只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聽著。
“你可看清了那人的臉”
“只看到他蒙著面。”
薛放突然道“當時他來的時候,屋內可有燈沒有”
“回大人,我們都睡下了,怎會點燈。”
“既然沒有燈,你是怎么看出他蒙著臉的”那時候薛放進內,都要適應半天。
婦人微怔“他、他自己帶了火折子,閃了一閃,我才看清的。”
“這樣,”薛放道“你又是怎么找到地上那兇器的”
吳娘子頓了頓,拭淚道“當時我慌了神,只顧著急胡亂摸索,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官爺,我知道不該對您揮刀,可當時我以為是那人去而復返、才差點誤傷了您您大人大量”
薛放一擺手。
俞星臣早聽出了薛放的意思。
他并沒有抬頭,而是刷拉刷拉地在翻看面前的那些證供。
薛放沉默之后,俞星臣問道“吳氏,你跟被害的吳銷是何關系。”
吳娘子愣了會兒“回大人,我們自然是表兄妹。”
“你姓吳,他也姓吳,竟然是表親”
“是”吳娘子停了一會兒,終于道“我父親姓趙,家里還有個弟弟,我原本是隨著我娘的姓。”
“原來是這樣。”俞星臣點點頭道“據說你沒出閣之前,是住在吳家的”
吳娘子的臉色有些忐忑“我們家里原本窮,就叫我來投奔表哥我幫著他縫縫補補、漿洗東西之類的。表哥也對我很好。”
俞星臣瞥了她一眼“據說,是吳銷成親之后,你才出閣的這門親事是誰給你定的”
吳娘子深深低頭。
薛放在旁邊打量,起初還不曉得為何俞星臣只管問她家里的這些關系,而且他竟也知道底細。這自然是歸功于俞大人于那海海證言里抽絲剝繭的功力。
吳家的事發之后,因為順天府認定了是夫妻糾葛,故而要找人證實。
故而問起證詞,不管是吳家的四鄰,還有馬夫等,所說的都是圍繞吳銷跟其妻子之間的事情,其中最多的當然是夫妻兩個的不和、爭執等,甚至于有說吳銷外頭有人的,也有說是他的妻子管的太嚴的不一而足。
這要是個沒耐心的人,自然不會把這所有看似言之無物的證詞從頭看到尾。
可偏偏俞星臣就有這種能耐。他會從那些看著不起眼的話里,找到致命的真相。
而直到這會兒,薛放隱約聽出了一點意思。
俞星臣道“怎么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么”
吳娘子道“并非如此,小婦人一時想起先前的事,這門親事原本、是嫂子給定的。因為我先生常去看診,嫂子說,當大夫體面,王家又是個殷實之家,好不容易給我選了這門好親事。”
好親事薛放想起先前聽見王大夫在家里為一件新衣裳斥責吳娘子的事。
俞星臣揚眉“這么說,你很感激你那位表嫂了”
吳娘子仰頭,望著俞星臣一笑“當然。嫁給先生,是我高攀了。”
俞星臣也跟她一笑“可是在案發前,有人看見你跟你那位表嫂爭執,她還說了些很不中聽的話,你可記得此事”
吳娘子臉色陡變,直直看了俞星臣片刻才道“大人,我并無此事、是誰背地嚼舌”她雖然否認,但瞬間變化的神情,卻沒逃過俞星臣的雙眼。
俞星臣只是淡淡地望著她。
吳娘子沒法兒跟他對視,很快敗下陣來“也許、也許有過,但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早忘了。怎么大人問這個”
“不問這個,怎么知道你為何會對她起了殺心呢。”俞星臣輕描淡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