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東門城樓。
陳獻站在城墻上,俯視城外。
遠處,已經浩渺連天,大雨把海天越發連接成一色,分不清哪是海潮,哪是雨水,哪又是蒼天。
依稀只見天盡頭,有幽暗深沉的云水涌動,無邊無際,而海州城在這片云海之前,簡直如滄海一粟般渺小。
更遑論是城中的人。
陳獻頭一次見這般壯闊景致,震驚之余,心中卻也對于這般自然之景、生出了無限敬畏。
寧振指著前方道“那便是海防營駐地。倘若有倭寇前來,他們會第一時間發現,海州這邊也會立刻得到消息。不過這幾年倭寇都不曾來襲擾只盼他們得了教訓。不會再自不量力。”
陳獻瞥向他“我看未必。我雖未曾跟倭賊交手,卻也知道這是一些狼子野心的小人,表面上沒有動作,誰知道暗地里搞什么鬼,比如先前沁州的事情,可見他們賊心不死。”
寧振凜然“說的是哼我不管沁州如何,但海州,絕不能由他們染指”
陳獻一笑,扶住斗笠。
城樓上風大,他們兩人都披著蓑衣,斗笠都戴不住。
寧振同他轉身向城下去,邊走邊說道“小陳大人,之前聽俞巡檢他們分析案情,難不成,食人之案真的是牛仵作弄出來的而知縣大人也”
陳獻道“說到這個,我也想問寧旅帥,你跟他們相處甚久,難道絲毫異樣都沒察覺”
寧振止步,他轉頭看向陳獻,正色道“巫知縣在我眼里,是正直清廉的大人,有德長者,我從未疑心過分毫,絕不相信他會做任何有損海州的惡行。現在也是同樣。”
陳獻問“那牛仵作呢”
寧振皺眉“我跟牛仵作并不算熟絡,只知道他是個行事不羈的人可”
稍微猶豫,寧振道“說句實話,我實在也不能相信,他是食人之怪的始作俑者。”
陳獻道“那寧旅帥可能想到是什么人殺死了牛仵作”
寧振搖頭“殺人者,武功必定一流,鋼針準準入耳,傷及腦髓,這不是尋常高手會有的。至少我所知道的人里,并無這種狠角色。”
“那么,可能就是沁州案之中的余孽了。”
寧振道“那些人,真是倭賊如果是的話,他們豈不是已經潛入了縣衙,那巫知縣跟小姐”
陳獻笑道“寧旅帥很擔心巫小姐我看你們兩個是快談婚論嫁了吧”
寧振臉色一窘“小陳大人是怎么看出來的”
陳獻道“這不是很顯而易見么一對兒男女有情,就像是咳嗽一般,是忍不住的。就算你們自己察覺不出來,但旁觀者可是一清二楚。”
寧振紅著臉,低低道“要不是因為巫知縣身子一直不妥,我跟搗衣應該已經定了婚姻了。”
陳獻道“那可恭喜了,巫小姐秀外慧中,又能操持家里,又是才藝雙絕,實在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
寧振越發喜歡,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擺手道“哪里,小陳大人不必說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從城樓上下來,寧振抬手,請陳獻進內城門歇腳。
不料陳獻臉色一變,手摁刀柄,側身后退半步。
幾乎與此同時,旁邊正列隊的一隊士兵呼啦啦圍了上來,竟是將陳獻跟寧帥圍在中間
寧振愕然,喝道“你們這是干什么”
為首一名校尉道“旅帥,您還被蒙在鼓里昨夜俞巡檢一行夜審,已經將巫知縣軟禁并且他們懷疑,是旅帥你殺了牛仵作正欲對旅帥下手”
寧振震驚“這是什么話我”
陳獻冷道“是誰傳的這話我為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