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淵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透出了幾分笑意“我可不習慣跟人道別,誰知一而再地同你破戒。”他搖了搖頭,又瞥向門口“你還是去看著那個吧。”
楊儀本來難過,被他提醒,不由轉頭。
恰在這時,只聽屠竹在外道“十七爺唉你”欲言又止的調子。
楊儀猜到薛放必定方才在外頭偷聽著,由他去吧。
她遲疑“我能不能問,你是要回京內,還是回南邊”
“我也不知道。”
“那以后能不能見,也是未知了”
“你想見我”
楊儀本要回答,可對上他的眼神,忽地察覺到一點別的意思,那答案便說不出口。
黎淵垂了眼皮。
楊儀低頭“我只盼你無病無災,安穩康泰,不管在哪里吧。”
“你”黎淵輕笑“都說你妙手仁心,怎么我覺著,你是這么狠心無情呢。一句轉圜的話都不肯給人”
“小黎你知道”楊儀抬眸。
底下的話她沒說,但黎淵怎會不知道。
如屠竹所言,她心里眼里都是薛放一個,已經容不下別人。
一宿過后,次日,黎淵便不見了蹤影。
雖然他說要保重,但楊儀看著那綿延不絕的陰雨,總是忍不住替他的傷勢擔心。
這兩天中,其他的傷者逐漸穩定,只有一位因傷重而離世的士兵,就是利器傷了臟器那位。
楊儀曾猶豫過要不要用麻沸散,然后開腹只是這行為太驚世駭俗,把握又不大,她正猶豫中,那士兵已然病發不治。
跟楊儀一起的大夫道“這種情況本就已經是不治之癥了,雖然外頭看著不知如何,但想必他腹中已經潰爛超出了我等之能。”
楊儀看著士兵將那具尸首抬了出門,問道“這是要送到哪里去”
大夫道“這些士兵們,有的是本地之人,家里有人的便領回去,有的是外地的隔著太遠,只能就地埋葬,還有些對了,楊太醫問這個做什么”
楊儀擰眉“我有一件事,先行告退。”
出門剛要上軟轎,一眼看見前方有幾道影子經過。
“俞巡檢”
俞星臣手中拿著一份京城才送來的急報,因為方才又正撞上了士兵的尸首被抬出,所以正轉身避開。
聽見楊儀叫他,俞星臣有點意外,回頭等候。
楊儀近前“我有一件事想請教。”
“說。”
楊儀發現他的臉色不佳,猶豫了會兒“您有公務那我不便打擾。”
俞星臣淡淡道“小事。你說就是了。”
楊儀道“方才有一具士兵的尸首被抬出來,他是被利器傷了內臟,無法治療才身亡的,我想”這話有點難以啟齒,尤其是對一個力拼戰死的士兵來說“我想知道他是否有家人在,或者可以”
俞星臣目光幽沉“你是不是想查看他的死因”
楊儀很松了口氣,頭一次感激俞星臣如此“善解人意”“是我、只是想看看他具體如何,先前我從未料理過這種傷癥,并無經驗,倘若這次能夠”
沒有等她說完,俞星臣回頭叫了縣衙管事,交代了幾句話,那管事匆匆去了。
俞星臣才道“待會兒有消息,他會來告訴你。”
楊儀臉上的笑一閃而過,待要道謝,俞星臣已經邁步走開了。
她只能把那聲多謝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