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出了太醫院正堂后在門口說的那句話,林瑯聽的很清楚。
他少時學醫,原本也是個有些抱負的人,只不過從小太醫一步步登上太醫院首座的位子,如今的林瑯,醫術雖能算是一流,但卻也未必是純粹的醫者。
他更像是一個會審時度勢的官員。
畢竟要在內宮生存、順順利利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瑯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甚至有時候明知道怎么做是對的,卻也得違心而為。
就如同之前太后的病癥。
俞星臣說“有所為,有所必為”,林瑯卻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尤其在宮內,學會“不為”,才是安穩保命之策。
先醫廟,藥王神農
林瑯站在廳內,他的兩鬢已經花白,這輩子走到這里,每一步都走的足以自傲,全靠他的謹慎。
地位,榮耀,宮內宮外,但凡見到他的人,哪一個不是恭恭敬敬,笑臉相迎,連太后皇上,也甚是器重,另眼相看。
可是被楊儀雙目逼視之時,他看到她眼中透出的一點鄙夷,大概楊儀自己都不知道那瞬間,她的明眸里不自覺流露的一點兒鄙薄之色。
林瑯有點兒窘迫、情何以堪。
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會在一個跟自己孫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女子面前,覺著羞愧難當。
不是做為林院首,也不是林大人,而是一個單純的人。
林瑯上殿。
魏明則把楊儀扶起來,細看她的額頭,不禁地有些心疼。
公公低聲道“楊侍醫怎么沒輕沒重的若是磕碰壞了可怎么是好”
皇帝坐在龍椅上,斜睨了他們一眼。
皇帝并未言語,魏公公卻趕緊叫小太監拿傷藥來,親自給楊儀涂上。
楊儀本不在意這個,但又不便拒絕,幸而林瑯到了,她只緊張看向林院首。
林瑯自然望見了楊儀額頭上那一片紅。
深呼吸“求皇上恕罪,臣原本也不想驚動圣駕,但是之前楊侍醫說,若臣不敢在此刻挺身而出,又有何面目面對先醫三神,想來,神農氏嘗百草之時,自然不知道哪是良藥哪是毒藥,但神農氏卻仍是義無反顧,敢為天下之先,臣”
林瑯忐忑,皇帝的沉默,讓他覺著不安。
皇帝哼了聲“說罷,還有什么。”
林瑯道“臣身為太醫院之首,遇到這種關乎國計民生社稷安穩之事,不管真假,就如神農嘗百草般,都不能掉以輕心,必得加以驗證。臣大膽求皇上恩準,至少,先派人去陳府協助楊太醫,也可以再度確認是否是鼠疫。”
楊儀也轉到林瑯身旁“皇上若非鼠疫,自然虛驚一場,臣民皆安。若真的是,那此刻尚且可控求皇上開恩就是萬民之福,社稷之幸了”
良久,皇帝才冷哼了聲“我看你們兩個是一唱一和來逼宮的。”
林瑯忙跪地“臣不敢”
楊儀也跟著跪下。
皇帝看向楊儀“別再磕頭了弄得跟誰逼了你似的。”
磨了磨牙,皺眉道“既然這樣,就如林卿所說去作罷。”
林瑯聽了這句許可,猛然松了口氣。
楊儀抬頭“皇上,若是查明是鼠疫,那九城”
就在這會兒,一名內侍從外進來,到魏明身旁低語了幾句。
魏明挑眉,回到皇帝身旁低語道“巡檢司他國細作,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