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天不亮,獄卒來到,趕這些囚犯去搬運輜重。
囚犯們顯然已經干習慣了,沉默地魚貫而出。
俞星臣夾雜其中,邊走邊悄悄地四處打量。出了王衙,沿街而走,風把身上又刮了個透。
這批輜重是從北原內境才運來的,囤于倉庫,準備陸續送往前軍。
足足有幾十輛車,棉衣,糧草,鎧甲,兵器,還有取暖用的桐油等等。
俞星臣畢竟是第一次干這些,加上凍得手腳僵硬,十分不靈便。多虧了牢房內的幾個人相幫。雖如此,還是不免被那監工的人打了一鞭。
可是身上的冷,累,跟疼不算什么。
到了傍晚,士兵們抬了一桶飄著幾點米粒的刷鍋水似的東西放在牢房中,大家撲上去吃了起來。
俞星臣在旁看著,一陣心悸,他寧肯餓死。
而在牢房外,幾個獄卒看著這一幕,一邊笑著一邊說著什么。
俞星臣低著頭,聽了會兒,雙手握拳。
正這時侯,那認出是他的一人叫麥青的,捧著半碗米湯回來“俞大人,喝一口吧,好歹還是熱的。”
俞星臣搖頭。
牢房外的獄卒看見,大罵了聲。
俞星臣低頭,置若罔聞。
那獄卒大概是覺著北原話他聽不懂,便改用官話道“定北城那里交戰,你們輸了,哈哈哈”
他本想看到俞星臣驚愕害怕的模樣,誰知他仍是低著頭沒有動。
反而是其他人都極為震驚“什么”
有人不可置信地“輸了”
獄卒道“當然,你們的薛督軍吃了敗仗,很快定北城也會歸我們所有了。”
他們不再理會俞星臣,得意洋洋地離開。
獄卒去后,牢房內一陣死寂。
終于,一人道“本以為新任督軍是個能人,畢竟他一到就殺了鐸親王如今看來,是樂觀過早了。”
另一個接口“連新任督軍都敗了,周朝還有什么希望”
“呵,只怕以后越來越多像是我們這樣的人。”
大家說著說著,不由又都看向俞星臣。
俞星臣仍是沉默不語,好像沒聽見這些雜音。
只有那認出他的麥青還勸道“俞大人,喝一口吧。”
“喝什么不許給他喝”有人跳起來,一把將那人手中的碗打飛,湯灑了一地。
麥青叫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給他喝這個也是白搭,堂堂的監軍,居然淪落到跟我們一樣的地步他有什么臉面喝這個”
也有人道“對一個監軍被人捉了,一個督軍又敗了,這是什么樣的朝廷,如此不堪一擊我看敗亡是遲早晚的。”
“你是不是聾了還是故意裝聾作啞,沒臉面對我們”
七嘴八舌中,俞星臣終于開口“朝廷確實是有痹癥,但倘若各位覺著,兵敗一次便乾坤已定,一個個忙不迭在這里說些頹喪的話,甚至恨不得亡國滅種,那據我看來,各位的痹癥,比朝廷更嚴重多了。”
“你還敢說風涼話”有一人大怒撲上來,似乎有些失去理智。
一拳打出,俞星臣轉了轉頭,嘴里冒出一絲腥甜。
沒想到落在這北原囚牢,挨的第一擊,居然是來自于周人。
幸虧麥青撲上前將那人拉開,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觀的。
俞星臣擦擦唇邊的血,聽到有人說道“你如今還對我們嘴硬,兵敗難道是假的”
“兵敗未必是假的,但若士氣先喪了下去,那打不打都沒什么區別了。”俞星臣掃了眾人一眼,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又不是一局定輸贏。各位又何必在此紛紛地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