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默默念著楊儀的名字,只覺著心中像是塞進了一團火焰。
他轉頭看向馬車離開的方向,本能地想要追過去,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追。
但奇怪的是,雙腿好像被定在了原地,竟是無法向前一步。
他喉嚨中冒出一聲喚“楊儀”
與此同時,卻又有人叫道“十七”
那聲音極為熟悉,仿佛充滿了擔心,又透著說不盡的柔情密意,令他無法抗拒。
薛放驀地回頭。
隋子云并沒有去見胥烈。
他畢竟是羈縻州的官兒,此番前來,若給朝廷知道了,必有一筆大賬。
之前去丹崖啟云,還是借著薛放手下龐源之名,如今且是低調些好。
不過他心里惦記的是另外一件事。
回想薛放種種異樣,隋子云一則存疑,一則擔心楊儀。
找了一名侍從,問過楊儀正在后院,隋子云閑步尋過去。才走到一處院門外,就聽到里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抬頭的功夫,便聽出其中一個是楊儀。
只聽楊儀說道“你又說玩笑話,這時侯我哪里走得開。雖說現在大戰結束,但還有這數以千計的傷者有待恢復而且整個北境,也是百廢俱興咳”
另一個人道“我看你就是太過操心了,這身體才一直都不能大好。如今西北那邊平靜無事,雖說沒很出色的風光,到底叫你去見識見識不同的風土民情。叫你開開心而已。”
隋子云聽見這個有點兒清脆的聲音,便知道是跟隨牧東林的初十四了。
他心想原來初十四想讓楊儀去西北呵,如果她肯走,那他倒也想叫她“故地重游”,再去羈縻州走走豈不好嗎。
楊儀卻淡淡地說道“什么開心,人生在世,能夠暢快開懷者能有幾時古人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竟然是時時刻刻都有憂愁之事似的,我不求開心,只想安安穩穩就罷了。”
初十四哼了聲,道“你這話聽似豁然,實則頹喪,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十七的情形古怪又讓你煩惱了”
楊儀的聲音很輕“什么情形古怪,他的身體能好起來,我就感謝上天你知道的,我是大夫,可他的情形就算不是大夫也看得出來,說九死一生都是好的。”
初十四聽她聲音緩緩,但語氣中透出一股無法名狀的涼意,不由心頭一緊“儀兒,你別想不開”
“我真沒有,”楊儀長吁了一口氣“你別擔心,我最怕人家替我操心了。”
初十四不再出聲,但換了另一個聲音道“你既然有這心意,那為什么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少替別人操心些就好。”
這是黎淵。
楊儀道“你不好好養著傷,又出來做什么”
黎淵道“這點傷還不至于要我的命。”
初十四在旁望著他,眼珠一轉,忽然對楊儀道“對了,我沒跟你說過小公爺的英勇之舉吧當時他在萬人之中砍斷了那弘吉親王的大旗,把那弘吉親王也嚇得面無人色真是好俊的身手。”
黎淵道“怎么突然吹噓起來了。”
初十四自然是想讓楊儀開心,才轉開話鋒,笑道“哪里有半分吹噓,句句是真。”
楊儀也一笑道“我深知他的能耐,自然相信。”
仔細看了會兒黎淵,又看看初十四,說道“你們都是有大能耐的人。”
初十四跟黎淵雙雙意外,初十四詫異道“你這是什么話,怎么聽著,這么怪呢。”
楊儀道“哪里怪了,我是真心實意的,這一次大戰之中盡力的所有人,都很了不起。我是高興。”
大家同心一氣,齊力回天,她確實是高興的。
初十四走到她跟前,仔細端詳楊儀的臉,道“不許再說了,越聽越叫人心里不太舒服。再說,若說了不起,第一個就數你永安侯了,人家大夫是妙手回春,你也是妙手回春,但卻不是對一個兩個的人,也不只是治療人身上的病,而是對所有人的心。”
初十四說著,不由將她攬入懷中,忽然眼中有些濕潤地“只求你好好的,別真的醫人不能自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