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里的藥侍,有一部分有天賦的,將來可能晉升為醫官之類,但也有一部分是宮內的太監,做些熬藥、選藥之類的雜事。
楊儀自然知道,她稍微松了口氣,但仍是覺著不便。
只是相信江太監是個牢靠的人,要如何行事,他自是有分寸。
為了她,不管是林瑯還是江公公,都是盡了心的,自己又何必再多心生事為難了他們呢。
于是楊儀不再出聲,只過了片刻才輕聲問“他現在還在嗎”
江太監望著自己對面的“宮內人”,面上浮出一抹苦笑,卻又改了一種含笑的語氣道“當然是在的,他是個老實木訥的也是個可憐人,永安侯不必擔心。”
楊儀聽他說“可憐人”,便想到此人是個啞巴,又是宮內出身,必定是身世不好,經歷坎坷。
殊不知江太監對面的,正是她擔心見著的人。
而從是日起,那“啞巴藥侍”便留在了楊儀身邊,楊儀雖看不見,但感覺到他時常抱自己,漸漸地,他的行事竟也不再避諱。
可楊儀心里總是有點發慌,因為總感覺那個懷抱似乎不一樣。
眼睛看不到,鼻子還是靈的。
她暗中留意過許多次,卻只聞到他身上有很重的薄荷氣息,太過濃烈,幾乎把所有別的味道都蓋過,只于清涼之氣中透出幾分苦澀。
有一次楊儀實在忍不住,便問道“為何你身上總有薄荷味兒難道是配了香包”
對方自然是不能回答她。是江太監道“對,他因為不能開口說話,所以格外喜歡沖些的味道,永安侯嫌棄么若實在嫌棄,我叫他解了扔了。”
楊儀不懂“不能開口”跟“喜歡沖的味道”之間有什么關聯,但這是人家的隱痛,難道還要刨根問底
她忙道“不,不是,我只是好奇問問,倒是喜歡的。”
那日她睡著,毫無知覺,醒來之時才感覺有人在給自己擦拭身上。
起初以為是宮女們,慢慢地覺察出力道不同,楊儀有點微微的恐懼,想問是誰,但是聞到那股薄荷的辛辣氣息,只得閉了嘴。
她盡量說服、讓自己習慣,畢竟對方是個公公,而自己是個廢人不必忸怩。
但心里總是別扭的很,只是不肯說出來,生恐會害到對方。
薛放仔仔細細給楊儀擦拭了身上。
起初他只是看,但學的很快,他覺著自己會做的很好,便勸說了江太監許自己為楊儀料理。
薛放不覺著有什么為難的,照看她,就如同照看自己一樣,如此而已。
這日他才給楊儀擦拭過,便又給她揉捏雙腿。
正專心致志,幾乎沒注意身后有人進來。
直到江公公聞訊趕來,喚道“小公爺您怎么來了。”
薛放回頭,這才看見是藺汀蘭。
他忙把被褥拽下來擋住楊儀的腿。
藺汀蘭望著他一身太醫院藥侍的服色,不由佩服他真是做戲做全套。
小公爺欲言又止,只使了個眼色。
江公公便走過來,對薛放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叫他去,自己在這里看著。
偏殿之外,玉欄桿前。
藺汀蘭道“你打算一直都在這里”
薛放這幾日在楊儀面前裝啞巴,弄得沉默寡言,幾乎忘了自己還有舌頭。
被藺汀蘭盯著看,他才張了張嘴“啊怎么了”
藺汀蘭道“扈遠侯知道你回來了,你不回侯府,只在宮內,豈不叫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