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媽媽撫養他們長大有諸多不易,在錢這件事上,他卻并沒有深刻的痛苦記憶,直到來到了宜縣,接觸到了很多本地的礦工家庭,正是如此,他知道對于農村家庭來說,二三十元的月收入,是一筆比較客觀的收入。
這一刻,他不知道冬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一個宿舍的工友楊方圓端著飯盒回來,看到沈俊平坐在桌前,表情有點凝重,不由關心道“俊平,剛廣播里說有你的信,是家里來的吧”
沈俊平點點頭,“我媽媽寄來的。”
楊方圓也是單位下放過來,都是右`派,平時和沈俊平兩個在一塊窩慣了,“怎么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俊平的情緒,隨著這一句話,像是要找到出口一樣,微微側了頭,有些哽咽道“愛立得了浮腫病,在單位暈倒了。”
楊方圓也愣了下,城里人得浮腫病的很少,接著安慰道“這事不大,不就是缺營養嘛,大城市里副食品不好搞,我們這還不容易,山珍蘑菇,小魚干,小蝦皮,我周末陪你到附近村子里換換,你給咱妹寄一大袋過去。”又不嫌事大的問了一句“按你家里情況來說,你妹怎么也不至于因為餓,哦不,缺營養而得浮腫病啊。”畢竟餓一兩頓對年輕人來說,沒什么問題。
這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
“她把工資補貼大半給我了我之前沒搞清楚狀況,一直在資助冬青家里,我以為一個月二三十塊錢綽綽有余了,不知道為什么,原來每個月得五六十。”沈俊平確實不是很明白,一個農村家庭,一個月需要花費這么多錢嗎他想問問冬青是怎么回事,但是為了錢去信詰問懷孕的妻子,在他概念里,是一種比較難堪的做法。
楊方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簡直要脫口而出,到底是沈俊平的老丈人家,也不好隨意調侃,隱晦地提醒道“俊平兄,錢的問題從來都是很俗的問題,和俗掛邊的就是欲望,人的欲望不就這么幾種,只能說渡人先渡己。”
沈俊平的疑惑、糾結和打算,沈愛立完全不知道,她一心鉆在了即將舉辦的紡織業技術交流大會上,每天不是鉆資料室,就是蹲車間,一周時間內將前紡、細紗、筒并捻、準備、織造、整理、清棉車間挨個待一遍,每天腦子里不是開棉機、拆棉機、清棉機、梳棉機、并條機、粗紗機、細紗機,就是急行往復絡筒機、搖紗機、熱風式漿紗機、環形絡緯機、自動換梭織布機、拆布機。
周日沈愛立仍舊鉆在資料室,還書的時候,資料室的保管員唐大姐笑道“沈同志,你最近真是在我們這扎根了。”
沈愛立苦笑道“下周就要去申城參加技術交流大會,不埋頭鉆研,怕給廠子丟人。”
唐大姐道“你們年輕伢子,就是心理負擔重,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你只要不消極怠工,就是廠領導也不會說什么。”
沈愛立道“那不是做出點成績來更好嘛而且我現在身體好,又沒別的負擔,正是努力的時候”她想早點在廠子里扎穩腳跟,不說升職,就是加點工資讓她出去租房也是好的。
“大姐,我們資料室每個月是不是都要采購一點新書啊,你能不能幫幫忙,幫我采購幾本啊”這年頭書雖然不至于買不起,但問題是很難買到,特別是外文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