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英一晚上碾轉反側都沒睡著,想的都是從前和兒媳的相處來。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些難講話的,對兒媳的要求是嚴格了些,姐姐總說她也就是碰到了林羨薇,要是換個脾氣大些的,怕是早就和大江搬出去住了。
事實上,她對這個兒媳也沒有什么不滿意的,不然當時就不會同意倆人的婚事。
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舅舅還是申城紡織工業局局長,自己是教師,兒子剛結婚的時候,她和鄰里街坊說起林家來,心里難免都有兩分驕傲。
和她們文家正是門當戶對的。
就是兒媳性格太好了些,她難免有些得寸進尺,有時候對上兒媳來,隱隱想逞一逞做婆婆的威風。就是那次,看到羨薇給大江兜頭澆了一盆水,她沒忍住,對兒媳動了手,事后想起來,心里也有些心虛,怕兒媳告到娘家去。
沒想到林家和賀家一直沒動靜,她心里才安一點,欺負起兒媳來,也就越發沒了顧忌。
知道文江在外頭,可能有些情況,她不但不幫著兒媳,還話里話外的刺激她,看著她面上青青紫紫的,竟然覺得還挺好笑。
這下兒媳真走了,以后家里的事怎么辦呢她娘家以前雖也富裕,但是她媽媽去的早,應酬交際和管理仆人這塊,并沒有人教她,到了婆家以后,前頭有婆婆管著,后來婆婆沒了,她整日里和保姆斗得烏雞眼一樣,在這一塊弄了不少笑話出來。
每次出門,鄰居們都問她“文英,梳子找到了沒是你家保姆偷的嗎”“文英,饅頭數目對上沒有,是保姆偷吃的,還是老鼠吃的啊”
次數鬧得多了,丈夫對自己很有些意見,她自己也覺得難為情,對請保姆這事,自己都覺得有些緊張和煩躁。
好在羨薇很快就進了門,家里的這一攤子事都交給她來做,使喚起來比保姆還順手些,從不敢和她大小聲兒。
這么幾年,已然習慣了,現在再想到找保姆,想到街坊鄰居望著她的略帶打量和嘲笑的眼神,金文英立即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她又想到了喬喬,到底是自個的孫女,她嘴上雖然嫌棄兒媳婦生了個女兒,但是到底在自個身邊長大的,最近大了一些,能跑會說的,家里都跟著熱鬧許多。
不過倆天沒見到,她心里就惦記起來,這以后要是年不年的才見到一回,那可不是要自己的命嗎
想到這里,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丈夫,“登州,喬喬就真給林家了我可不同意,要是在林家長大,以后別說奶奶了,怕是爸爸她也不認啊這怎么說也是我們文家的孩在啊”
妻子一晚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擾得文登州心里也煩得很,也一直只闔著眼,并沒睡著,此時聽見妻子問他,忍不住氣道“那怎么辦接回來,你管她吃喝拉撒”
金文英一噎,她年輕的時候就沒管過孩子的吃喝拉撒,那時候文家條件好,光是給大江,都雇了倆個保姆的,自己一點可沒沾過手,現在她就是想管喬喬,也是有心無力。
“不然,登州你去一趟賀家,和賀之楨說一聲,讓林羨薇回來,我也不和她吵架了,之前的事兒就算過去了。再說,不過就是拌幾句嘴,她哪來的那么大氣性,說離婚就離婚了,你說雜志社和學校那邊,怎么就都同意了呢這工作做得也太不負責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文登州氣得胸口又起伏起來,到底沒忍住道“你兒子都養小婦了,人家為什么不離婚”
文登州越想越氣“人家林家也是書香名門,姻親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家里規規矩矩教養出來的女兒,正經的師范大學畢業,端的是教師飯碗,你們這么作踐人,還讓我去找賀之楨我文登州這張老臉,都給你們母子倆撕下來扯成尿布了”
金文英愣愣地看著他,“登州,你什么意思什么小婦誰的”
“還能是誰的我文登州一輩子光明磊落,從無不可示人之處倒教養出這么一個兒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