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蘭現在就是無頭蒼蠅,聽女兒說的頭頭是道,就跟著女兒去單位里的收發室給妹妹拍電報。倆人一路上斟酌了下電報的內容,末了沈玉蘭道“先拍份電報過去,然后我再給她寄封信去。”
拍完電報以后,愛立讓媽媽先回甜水巷子,等她下班以后,就給陸廠長寫封信去咨詢一下工作的事。
今天剛好是周三,晚上樊鐸勻一進院門就聞到飯菜的香味,還以為愛立在廚房,沒想到是岳母在,笑道“媽媽,你今天怎么過來了愛立呢”
沈玉蘭正在出神,聽到女婿的聲音,還有些驚訝,“鐸勻回來了啊,愛立在書房寫信呢”頓了一下和他道“愛立小姨父出事了,我們想讓青黛帶著伊利到這邊來。”
沈玉蘭把沈青黛的信,大概和樊鐸勻說了一下,樊鐸勻勸道“媽,你先別急,先讓小姨和伊利過來再說。”
晚上熄燈以后,愛立有些擔憂地和鐸勻道“小姨父還好,平時就比較沉穩,就是小姨性子直,又是女同志,總怕她會吃虧。”
愛立說的隱晦,樊鐸勻卻立即就明白了她話里的含義,和她道“那你和媽媽先讓小姨帶著伊利過來,陸廠長那邊正是需要人的時候,小姨過去定然沒有問題,就是陸廠長那邊不行,也可以給小姨在這邊另找一份工作。”
愛立也是這個想法,申城馬上就是風暴的中心,小姨光那張臉都讓人覺得有侵犯性,更別說她膽子大、眼里又從來揉不下沙子,拖到后面,怕是很難全身而退。至于小姨父,可以緩一段時間,給他在這邊的農村花錢買一個落戶的權利。
愛立想到這里,心里微微定了一些,往樊鐸勻懷里縮了縮,和他嘆道“鐸勻,真是可怕。”
樊鐸勻拍了下她的背,“沒事,愛立,我們在一塊呢,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迷迷糊糊中,愛立靠在他懷里睡了過去,并不知道,樊鐸勻想了半宿都沒睡。從愛立的反應中,他已然窺探到一點暴風雨的痕跡。
兩天以后,沈青黛收到了姐姐的電報,拿在手里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姐姐會回復什么
姐姐自己也有子女,現在又有了新的家庭,需要顧慮的東西也很多,如果姐姐覺得為難或是不方便,她都可以理解。
就是在這時候,她能想到且唯一放心的人就是姐姐,如果姐姐真的回拒了她,她都不敢想,她的伊利怎么辦
從丈夫被定性為“現行反`革命”,她心里就一直拼著一口氣,就是這條命不要,也絕不會奴顏婢膝,讓丈夫受那群人的肆意羞辱與踐踏。
沈青黛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電報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已與女商討,望攜子速來”瞬間淚意涌上了沈青黛的眼眶。
很快豆大的淚珠“嗒嗒”地滴在了那一張紙上。
多日以來的惶恐、擔憂,在這一瞬間,好像才敢宣泄一點點。她生怕姐姐回她一句“不便”或“不合適”之類的話,卻壓根沒有想到姐姐回她這樣兩句,已經與愛立商討過,希望她能夠帶著伊利迅速到漢城來。
沈青黛拿著這份電報,在書桌前坐了很久,這一刻,她覺得人間這一趟是值得的。
晚上,蘇瑞慶回家,就見妻子拿出了一份電報給他看,微微笑著和他道“是大姐發來的。”妻子的語調又高興,還帶著一點驕傲。
倒讓蘇瑞慶對這份電報有些好奇,看完以后,也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氣,和妻子道“如果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至少我們倆不用考慮抱著伊利一起去跳江了。”
沈青黛笑道“我想著這兩天向單位里請個假,先把伊利送過去。”不然,在這樣高壓、緊張的氛圍中生活,沈青黛怕會影響到孩子的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