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簽好了離婚協議,和小劉道“你明天帶著我的證件和委托書,跟段同志去把離婚證領了。”
這一句“段同志”喊得段沁香,心里瞬時都有些不得勁,似乎沒料到,樊原對她一點不舍得都沒有,這般果斷和干脆,倒像是這些年騙人的不是她,而是樊原。
如果是平時,她大概還要再說幾句軟和話,以免倆人的關系鬧得太僵,她這人向來習慣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的,但是今天,樊鐸勻杵在這里,段沁香饒是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著小輩的面,向樊原求情。
躊躇了一會,在樊原不耐煩的目光下,到底是拿著簽好字的協議,走出了房間。
段沁香前腳一走,后頭樊原就和樊鐸勻道“是我當年眼瞎,惹了這么一樁事,鐸勻,別的我都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在新玉和衛國走后,沒有把你和多美照顧好。”
樊鐸勻淡道“我在海南那一次,算你救了我一命。”其實他知道,姐姐和林家的婚事,也是老樊一力促成的。
只不過,這些并不能夠抵消,樊原曾經給奶奶帶來的傷痛和遺憾。頓了一下道“你對不起的從來不是我和姐姐,而是我奶奶。”
樊原眼神微閃,到底不想在這時候,還和孫子鬧矛盾,終是正面回應道“是,是我對不起你們奶奶,你和多美恨我,也是正常的。”
“當然,除了她的親人,誰還能為她向樊師長討個說法”
話說到這里,祖孫倆已然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樊原知道鐸勻要走了,這大概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望著已然和印象中的兒子一樣高大的孫子,囁嚅道“鐸勻,以后和姐姐好好過日子啊”
樊鐸勻沒有回應,望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
“鐸勻,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不輕不重,卻足夠讓此時站在門口的人聽見,但是樊鐸勻并沒有回頭。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樊原心里像被挖了一塊一樣,到最后,鐸勻也沒有再喊他一聲“爺爺”。
這個孩子,以這樣的態度表明,他曾經犯過的錯,造成的傷害,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他想,這大概才是老天爺對他最大的懲罰,因為自己的一時失控和放縱,與他最親的人成為了陌路人。
樊原不清楚,如果他當初知道犯錯的代價這樣大,他還會不會跨出那一步是的,他躺在病床上的結發妻子沒有辦法報復他、懲罰他,但是他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卻在他往后的余生里,一直用冷淡和漠視的態度在懲罰他。
以至于他的人生到了快謝幕的時候,也無法對自己曾經犯過的錯誤釋懷。
愛立和多美在華僑商店先看了糖果,愛立想著給小喬喬和小驄帶些巧克力,樊多美問她道“你和賀家那邊的親戚處得怎么樣”
“挺好的,都比較和善,奶奶和姑姑待我媽媽很好。”
樊多美笑道“我聽鐸勻說,她們現在都在漢城了,你表姐和小姨也過來了”
“是,表姐就在你以前的那個學校當老師,鐸勻把梧桐巷子那邊的房子租給了她們。”
樊多美點點頭,“那邊的房子和東西,你們夫妻倆商量著處置就行。那申城那邊,現在就你賀叔叔在嗎”
“還有我小姨父,”愛立說到小姨父,微微嘆道“其實賀叔叔的情況還好,主要是我小姨父,現在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我小姨擔心的不得了,要不是為了伊利考慮,小姨是無論如何不會留小姨父一個人在申城的。”
樊多美想了一下道“回頭我問問你姐夫,看能不能幫上忙。”
倆個人又去看了服裝和布料,樊多美幫著愛立選了一塊紅色、一塊黃色的卡其布給宋巖菲,各三尺三,夠做兩件衣服。
又給愛立選了一塊煙灰色棉布,樊多美笑道“讓你選一件的確良襯衫你不選,非要選棉布。”
“姐,的確良襯衫穿著不是很舒服,還是棉布吸汗透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