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立立即笑道“好,師傅,我知道了。”林青山和金宜福都是國棉一廠革委會的成員,許有彬可不敢朝他們動手。
有了解決辦法,愛立心里也定了一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想起來,她本來是去保衛部取信的,忙把俞老師寄來的信,打開看了一下,上面的字體十分娟瘦、有力。
“沈愛立同學,昨得來信,反復閱之,深情厚意,感慨之至。印象中,你還是扎著兩根麻花辮,常穿白色棉布襯衫和黑色褲子的姑娘,平時上課最是認真。當年我給你推薦的幾本外語書,不知道你后來讀完沒有我還記得,有一年我布置了一道作文題,題目是寫秋天的漢城,我記得你得了高分。
轉眼之間,你離校也有七八年的時間了,你們那屆運氣最好,61屆的學生們,可是要等到68年才分配。不知道你畢業以后,在外語上是否有繼續鉆研前些年,有同學回校來,還和我說起你的情況,聽說你在單位里表現很好,還上過報紙,愛人也在漢城工作,老師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
你來信說,每月寄給我十元生活費,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但目前我的困難還能克服,不勞你破費。69年學校不允許我居住以后,就由老家的侄孫接了回來。侄孫夫婦倆都是很好的人,對我照顧的頗為周到、體貼,唯一覺得不便的是,農村里沒有書讀,公社也不允許我外出,生活未免沉寂了些。
我已是風燭殘年,活一天少一天的日子了,有時候回想這一生的際遇,真是覺得人生無常,世事難料。上個世紀末,我出生在東北,6歲即隨父前往申城求學,19歲赴英求學,繼又赴法,26歲成家,轉年育有一女,39歲的高齡誕下一子,沒成想,將近古稀之年,竟會只身返回這俞家坳來,大概也將會埋骨于此”
愛立看到這里,忍不住拿出手絹擦眼睛,她的記憶里,俞老師是很有風度的一位女老師,穿著總是很得體,一頭齊耳的短發,總是打理得服服帖貼的,能講一口很流利的英文、德文和俄文,對學生們都很關懷和上心,經常資助貧困的女學生,鼓勵她們一定要完成學業。
上次她和序瑜聊起來,序瑜說1960年,她們一批同學準備辦文藝報,俞老師夫婦還捐了一筆錢。還說俞老師年輕時候,在女界也很有影響力,撰文書寫過很多婦女解放的文章,還參加過北省女參議院的競選,48年入選過國大代表。
也是這些曾經的榮譽,讓她在建國后的歷次政治審核中,一關比一關難過,最后給她發了一張驅逐令。
沈愛立緩了情緒,又接著往下看,只見上面寫著“但是人生的妙處,正如古詩里描述的,路轉陡,疑無地。忽有人家臨曲水,竹籬茅舍,酒旗沙岸,你的來信,足以撫慰離鄉人的心緒,已然足夠,足夠了感荷高情,順頌秋安。”
愛立剛看完,就聽到叩門聲,忙擦了下眼睛,讓人進來。
不想,來的正是序瑜,愛立立即放松了下來,把信拿給她道“我按照你給我的地址,給俞美霞老師去了一封信,她給我回信了。”
序瑜接過來,大概看了一下,輕聲道“俞老師也是不容易,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寄居在別人屋檐下。隔著這么遠的關系,就算人家有良心,怕時日久了,也難以為繼。別的不說,一日三餐,是要實打實地米糧供應的。”
要是這侄孫家里境況不好,可能自己一家人都難以飽肚子,這又加上一個遠親的老婆婆,日子還不知道怎么難過。
愛立點頭道“俞老師說不要,我想著,還是給她寄過去,即便她侄孫至孝,我們也幫著緩解一點他家的壓力。”
序瑜道“是這樣的,她侄孫愿意接她一個黑五類回去,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
這事聊完以后,愛立才問道“你這會兒怎么過來了是有什么事兒嗎”
序瑜笑道“我剛才去徐廠長那邊,看到你冷著臉從許總工辦公室出來,這會兒得空了,就想著過來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