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默默想了一會,忽而把頭埋在胳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倒是讓李姐有些莫名其妙,拍了拍她的背道“別哭了,廖芳,發生了什么事啊”
廖芳嗚咽著道“真的是意外,那場火真的是意外,為什么大家都不信我樊樊主任不信我,干嘛還救我呢”
她含糊不清的話,倒是讓李姐理清了頭緒,敢情樊鐸勻說的匯報工作,是去舉報廖芳啊
李姐伸出去的手,立即收了回來。她來得早,這些年和樊鐸勻也走得近些,知道人家是烈士子女,父母都是犧牲在戰場上的,他自幼在軍隊里長大,有些方面的敏銳度,肯定高于普通人。
那場火災,樊鐸勻又是親歷者,他若是懷疑,這事搞不好還真有些蹊蹺。
一時也不敢和廖芳走得過近,稍微勸了兩句,就回到了自己工位上。
廖芳好半晌,才緩和了情緒,想去找樊鐸勻說下當時的情況,但是樊鐸勻一看到她進來,就冷著臉道“廖同志,現在是上班時間,如果有什么私人問題,請下班后再聊。”
廖芳有些尷尬地退了出去,站在樊鐸勻的辦公室門口,又紅了眼眶。
干脆請了假,跑回去找自己的小姨,希望小姨能給她做主。
她到的時候,小姨正在家里寫信,一看到她,就問道“小芳,你怎么這個點過來了這不是上班時間嗎讓人家看到了,可影響不好。”
“小姨,我請了假。”
曾小卉笑著拍拍她手道“下回可不許,你姨父工作這么多年,除了我生孩子,就沒請過幾天假。”
廖芳腦子嗡嗡的,聽不清小姨在說什么,自顧自地道“小姨,前幾天的火災,真的是意外。”
曾小卉好笑道“誰說不是了嗎你這孩子,這事不都過去好些天了,不過我說,你平時在單位里也該仔細些,火災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廖芳知道她沒聽明白,有些焦急地道“小姨,樊鐸勻去舉報我了。”
曾小卉一愣,“為什么舉報你”又有些狐疑地看著自家外甥女,“你沒做的事兒,你這么著急干什么”
廖芳直到這時,才低了頭道“小姨,是我的疏忽,那場火災,是和我有關。先前姨父問我,我我怕他怪我,瞎謅了幾句謊話。”
曾小卉只覺得晴天一個霹靂,緩緩地扶著椅子坐了下來,才道“你好好說,小姨父你瞞著,對我要是再瞞著,你這前途也不要想要了。”
見外甥女低著頭,摩挲著衣角,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曾小卉只覺得嘴里像含了一顆黃連一樣,如果這火災真是廖芳故意搞出來的,無論她愿不愿意說清,都不會有前途了。
別說丈夫不愿意幫忙,就是她自己,也不愿意讓丈夫涉險。現在革委會抓得這樣嚴,誰敢在背后做小動作一著不慎,整個家庭都跟著沉淪,心里暗恨外甥女糊涂。
廖芳被小姨周身的低氣壓,給嚇得渾身一激靈,生怕小姨也不管自己,忙說道“我我那天晚上見辦公室沒人,想把一些信燒掉,然后準備開窗透個氣,看到樓底下的樊鐸勻推著個自行車經過,走神了下,不想風把沒燒完的火苗吹了起來,我撲不及,一個火苗把窗簾燃了起來,我嚇得六神無主,就喊救命了。”
樊鐸勻沖進來的時候,她又意外又感動,明明平日里這個人寡言少語,你和他打招呼,他也不過點點頭,淡淡地說一句“你好”她來單位兩年,和他在工作時間之外說的話,屈指可數。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聽到她的求救,立馬就沖了進來,還鎮定地安慰她“別怕,我肯定能把你救出去。”
接下來,直到保衛部的同事把他們送到醫院里,她仍覺得,自己好像在夢境中一樣。樊鐸勻抱著她沖出火海的剎那,一直在她的腦子里回放,她的生活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勇敢、堅毅又無畏,就連他平日的寡言少語,也在那晚火光的映襯下,都變得可愛起來。
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只是胳膊和腿上有些小的灼傷,遵醫囑休息了幾天,等傷好的差不多,立即就拎著東西奔赴他的住處。
門打開的一剎那,她見到了一個女同志和一個小女孩,當時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一樣。她不敢多看一眼,只當做尋常同事來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