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年底,宋巖生收到了一封信,望著信封上的名字,他默然許久。
“許恒”,十多年前,他喊許哥的人。許哥和他曾經就讀于同一個中學,但是比他高一級。1963年的9月,他為了妹妹的學費發愁,意外地在鎮上碰到了楊冬青,想著他們在學校關系尚可,就開口問她可否借十塊錢,年底歸還。
楊冬青當時猶豫了下,到底借了他十塊錢,并且和他說“你這情況也是不容易,你妹妹成績那么好,以后還要讀大學吧高中學費、生活費能湊,大學去了大城市,更需要一筆錢吧你到時怎么辦呢”
他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楊冬青又低聲告訴他,“你去找找許恒,他那里可能有門路。”
他就這樣認識了許哥,一開始的幾單生意,都是楊冬青出錢,他出人出力。后來他稍微積攢了一點錢,想著再做兩三單,夠妹妹大學的開銷,再把姑姑一家接過來一起生活。
最后的一批手表,他很謹慎,都是挑老客戶和熟人出手,沒想到他這里沒有出問題,許哥那里出了問題。
許哥掙了錢,人有點飄,和一個女同志有了首尾,被他愛人發現后,直接把他舉報到了公安局。
時隔多年,沒想到還會再次收到許哥的信。1974年,他從農場出來以后,老老實實地在家里種起了地,連縣城都不敢去,就怕村里人對他們家說三道四,影響了妹妹和妹夫的前途。
他想不到,妹妹最后會嫁給楊冬青的前夫,并且夫妻、婆媳關系都很和美。“因禍得福”這個詞,經常出現在他腦海里。
他和楊冬青搞投機倒把,給他們彼此的人生都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給他妹妹帶來了一樁好姻緣。
1978年,妹妹順利考上了大學,妹妹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宋巖生在田埂上默默坐了一夜。妹妹讀的是漢城師范,國家規定所有的師范生都享有助學金,只象征性地交點書費,吃飯是發飯票的。
直到這時候,宋巖生才知道,他當年的鋌而走險,對他的家庭來說,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但是對他自己呢
宋巖生望著手里的這封信,覺得似有千斤重,他真的甘心在這里種一輩子的地嗎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這天夜里,宋巖生起來點了煤油燈,拆開了信。
許哥在信上說,羊城那邊的小漁村開始搞改革開放,可以做生意,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宋巖生想了一晚,第二天拿著這封信去了漢城找妹妹和妹夫,妹夫早在上半年也調回了漢城出版社工作。等他到南華醫院家屬院的時候,已經是快中午了。
小維君正在院子里跳格子玩,看到了他,立即朝樓上喊著,“爸爸,媽媽,舅舅來了”
宋巖生摸了摸外甥女的頭發,“君寶今天沒有上學啊”
“舅舅,今天是周末,學校不上課。”
宋巖生這時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末,要是換一天來,妹妹和妹夫怕是都不在家。
和妹妹、妹夫一見面,宋巖生就把信拿出來了,和他們道“如果我去的話,對你們會不會有什么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