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活在光下。
他可以拋下郗安,過的更好。
當時的黑夜,越輝帶著一個很大的斗笠,與郗安并肩站在京郊的湖邊,斗笠遮住他的眉眼,只露出了他鋒利的下頜骨,還有消薄的嘴巴。
他沒有回頭,只是目光遙遙的望著月夜湖面,聲音冰涼的說“不悔,小侯爺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走在小侯爺的前面。”
郗安望著越輝冷冽的側臉,沉默半響,忽然就笑了。
他從生下來,所有的人都說他無情,無心,無痛,是個怪物,這是郗安第一次在除林傾白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真心。
永遠不變的真心。
讓他這個怪物也想要牢牢抓住、仔細珍藏的真心。
“王爺,外面天冷,您怎么出來了”
身后忽然向起了紅月的喚聲,林傾白緩了緩神,側過頭望了紅月一眼,淡聲的說“無礙,晚上房
內悶,我出來走走。”
近幾日林傾白在涼瑤楚的療養下,身子漸漸的好了一些。
雖是每日總是乏累,胸悶,但是偶爾狀態好的時候還是可以下地走一走。
或許今日天氣不錯,他吃過晚飯后,忽的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便耐不住性子出來走了走。
“那您也應該多穿一些啊,如今要入了冬,您還在這湖邊站著,湖邊多冷啊。”
紅月小聲的抱怨著,她將懷中抱著的大氅抖開,忽然她手上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從林傾白站得位置遙遙望去,正好可以望見坐在亭中的那個人。
亭中的燭火搖曳,而郗安坐在圓亭中,手中拿著一個酒壇子,半仰著頭望著天上的那輪圓月出神。
月亮的光照在郗安的身上,竟然泛著從未在他身上出現的孤單和落寞。
他望著月亮,王爺卻望著他。
夜幕寂靜。
紅月忽然覺得心中酸澀。
以往郗安每日回府的第一件就是來尋他的師父,他只要看見林傾白,便笑著圍在林傾白的身側不肯走了。
而如今為何就變成了如此
紅月眼睛泛紅,急急忙忙的收回了目光,卻在垂下眼睛望見林傾白肩頭上的落花。
落花滿肩,也不知林傾白站在這里一動不動多久了。
紅月咬緊了嘴唇,將大氅披在林傾白的肩頭,半響才輕聲的說“王爺,時間不早了,若是您有事情想要找郗安少爺,紅月可以代您前去通傳。”
林傾白說“我無事,只是在想”
紅月問“想什么”
林傾白這才回過神來,他緩緩的挪開了目光,抬起手指尖攏了攏大氅,低下頭搖了搖頭。
他只是不禁在想,若是日后他死了,郗安可會如此這般
林傾白想著這個問題竟是想的出了神。
后來他覺得自己未免太過高看自己了,郗安心里只有敵友,那個人對他而言是友,站在他身后十二年,幫他助他,死了他會悲傷。
而林傾白對他而言是敵,只會事事與他敵對,死了是件好事,他不會悲傷。
林傾白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如今的他時日無多,被鎖在這個王府里就是一個廢人,即便是府外的天塌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連自己都要保不住了,又何須還惦念著他死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