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白的喉結滾動,手緊緊的握著床單,纖細的手指將床單抓出層層褶皺。
時至今日,林傾白才知道他其實一點都不大度。
他很小氣,以至于過了三百年他還是放不下。
他放不下的不是當年閻秋司騙走他的鬼眼,不是當年閻秋司帶兵闖入了仙界,甚至不是閻秋司一刀了結了他。
林傾白心知,在仙界的閻秋司和他不過是互相利用。
他騙他,他也在騙他。
他殺他,是因為他先殺了他。
無可厚非。
一直狠狠的扎在林傾白心中的那根刺,是他對他的安兒掏心掏肺,付出了他千萬年以來都沒有過的真心。
十二年,閻秋司卻對他沒有半分真情,全部是利用,全部是欺騙,全部是背叛。
當年的他太痛,閻秋司也演的太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以至于他如今望著閻秋司那雙深黑的眼睛,即便里面是亮著光的,他還是克制不住的想起當年,郗安就是這樣看他,就是用這般純善無害的目光騙了他十二年
他心中的那根刺,一碰就痛,越碰越痛。
他放不下。
閻秋司坐在林傾白身前,雙手死死的抓著林傾白的手,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聲音艱難的對林傾白解釋道“師父,當年沒人教過我沒有教過我什么是真心,沒有人教過我要如何放下殺意”
“可我教過你啊我每日都在教你要與人為善,要真心待人”
閻秋司喉結滾動了兩下,眼底映著林傾白悲愴的面容,他望了林傾白一會,低聲說“太晚了師父那時已經太晚了”
林傾白便不說話了。
閻秋司生在魔族,一身的殺氣,一千五百年間,那些徹骨的殺意早就浸入了他的骨血里,又豈是他們二人區區十二年的相處就可以改變的。
“師父,我有情你不要信外面的傳聞,我真的有情”閻秋司將林傾白的手抓的通紅,他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怕得不到師父的原諒,用盡全力的給林傾白解釋。
“師父,是不是有人告訴你,我當年殺了我的爹娘兄長,我的心是石頭,我沒有感情”
“師父,不是那樣當年是他們要先殺了我沒有人在意過我沒有人愛過我”
“師父,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閻秋司說的一字一句都戳在林傾白的心口,戳的林傾白心臟泣血,眼睛通紅,面色蒼白的倚在床頭,心里難受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閻秋司一向要強,即便是在凡間的時候,他也從未如此這般的放低過姿態,如此紅過眼,如此哀求過林傾白。
閻秋司顫聲說“師父,我們一起走吧,就像是在凡間那樣,就像在修真界那樣”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林傾白心臟都在顫抖,他竭力的忍著眼中的酸澀,難受的精疲力盡,喘了好幾口氣,才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說“放手吧,你回家吧”
又是拒絕。
這句話將閻秋司方才所有的解釋,所有的哀求都擊碎了。
閻秋司垂下肩膀,昏暗的燭光映在他的臉上,將閻秋司眼中的每一寸痛,每一寸無助都映的無比真切。
林傾白從未見過他這般無助的模樣。
只見他歪著頭,一動不動的望著林傾白,聲音低沉道“師父,你就是我的家啊你不要我了嗎”
那一刻林傾白的心被一劍刺穿,痛的他瀕臨死去,痛的他痛呼出聲,什么都忍不住了,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師父,家是什么”
“家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地方。”
“家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