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外套時不太方便,洛詩將通話調成了免提。
另一頭的思琦聲音壓低,語調卻激動
“他急了他急了,段馳哥看見了桌上的藥,知道你生病了還穿那么單薄在外面,當時就急吼吼地問我你在哪兒,我一路小跑都追不上洛詩姐,這招苦肉計也太厲害了吧。”
洛詩將剛買的外套拎在手里,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
咸澀海風驟然將她包裹,洛詩冷得下意識打了哆嗦,摩挲著裸露在外的手臂。
思琦還在幸災樂禍地形容著段馳和他發小爭吵的場面,洛詩眼睫微垂,神色卻并不算高興。
她和段馳相識與蘇黎世的一個慈善晚宴。
小少爺為給母親拍一幅畫當做生日禮物而去,卻一眼看中了比畫更漂亮的畫家。
洛詩在法國讀研的最后一年,段馳每周雷打不動坐飛機來法國一次,故作巧遇出現在洛詩的朋友聚會上。
她不是沒被人這樣大費周折地追過,但像段馳這樣費盡心思,見了面卻不敢同她多說兩句話的,在這個圈子里實屬少見。
半年前洛詩被趕出家門,小少爺更是搭夜班機風塵仆仆趕來跟她告白。
“阿詩,你別難過,他們不要你,你還有我。”
段馳出現的時機太好。
她已經體會過世態炎涼,不再是少女時期一心一意追求完美愛情的小姑娘。
結婚之后,段馳可以得到她和她母親遺留下的人脈關系,而她可以得到段家的資金支持,將畫廊運營得更好。
她想,這世上婚姻有許多種,各取所需的婚姻也未嘗不可。
所以只要段馳不是無可救藥,她愿意容忍他的一些缺點,放低姿態與他磨合
哪怕是演一出她從前根本不屑的苦肉計。
洛詩將外套團成一團,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看著那件被丟棄的外套,不期然地,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很多年前的身影。
煙霧繚繞中,咬著煙的男人漆發烏眸,挑起的眉眼鋒芒銳利,卻因她的蹙眉而掐滅了手里的煙。
他勾唇笑了笑,懶洋洋地對她說
這世上也就是我,才對你這么百依百順。
聽上去你好像很不滿
不,百依百順,才能把你慣得除我以外,沒人能容忍你。
洛詩想,他大約永遠不會知道,原來有一天,她會收斂脾氣,去容忍別人。
不遠處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正是拿著外套趕來的段馳和他那位素未謀面的發小。
洛詩好整以暇,準備迎上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然而還未等段馳開口,頭頂便遙遙飄來一個聲音
“原來您在這里啊,小趙,這位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傅予深傅總,快敬傅總一杯”
洛詩猛然驚醒,抬頭看向上方的船舷。
她這才發現,有個人一直站在上面,默默無聲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四目相對。
冷冽而幽深的目光,和他唇邊扯出的嘲弄笑意,越過塵封數年的遙遠歲月落入她眼底。
華悅天鵝號駛離港口,海浪在船壁激起純白浪花,帶著船上一千多名乘客駛向靜謐的海面,開啟了持續三日的航程。
洛詩覺得自己也被一場滔天巨浪席卷,不受控制拖拽著,即將偏離既定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