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沒有回答,反手脫下西裝外套,坐在病床邊一張扶手椅里,單手把白襯衣紐扣一顆顆解開。
“對不起,”小男孩喃喃道,干裂流血的眼皮越來越沉。
在這雙秀美眼睛的注視下,完全可以收起利爪,攤開皮毛,袒露那些從不示人的難堪傷口,以及未曾愈合的淋漓血肉。
陳淼完全不用看就知道那消息是什么,笑吟吟面對著眼前這個凌駕于全球進化者之上的總署長,甚至連嘴角禮貌的弧度都沒變化半分。直到尼爾森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幾乎是從牙關里道
就在兩人掌心觸碰的那一刻,小男孩慘不忍睹的身體迅速長大、變高,皮肉覆蓋炭黑焦骨,赤裸血肉皆盡復原;白晟像一頭傷痕累累的狼王,緊緊擁抱沈酌,發出了一聲忍耐了十九年的、嘶啞到極致的哭泣。
申海市的hrg實驗室坐落在進化專科醫院地底,規模與當年在研究院時不可同日而語,用業內眼光來看幾乎稱得上是可憐了。
時光如迤邐長歌,將那個八歲孩童的慟哭遠遠帶上天際。
“他追著沈酌跟到第二重夢境里去了”
“怎么回事”
世界化作安靜的虛空,放眼望去無垠空茫。
“是這樣的執念才讓你脫胎換骨,是因為你自己希望能保護每一個人類與進化者,進化才會賦予你世間最強大的因果律武器。唯有強者才會對弱小生靈常懷慈愛之心。”
“”
他回到了那個真相永遠湮沒的夜晚。
一個可怕的猜測陡然浮現,白晟瞳孔無聲遽張。
仿佛一根滾燙的鋼針刺進心臟,五臟六腑劇痛痙攣。
白晟半跪在地,俯在沈酌肩頭,一滴滴滾燙的液體滲進白襯衣里,“我以為自己已經變得非常強大,我那么拼命了,但還是做不到”
深淵被完全擊垮,天地齊鳴震蕩不息,甚至連白日夢異能本身都發出了岌岌可危的撕裂聲。
隔著那么遠距離,白晟一眼就認出了那兩個人。
“沈酌”白晟眼睜睜看著沈酌毫無反抗,張開雙臂任由自己向深淵墜落,難以克制地戰栗起來。
小男孩愕然睜大眼睛,抬頭仰視著那個人攜光而來,如若神靈,擁有難以想象的容貌和鎮壓一切的力量,踩著烈焰與硝煙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自上而下地向他伸出手
不遠處那輛撞毀的汽車里仍然斷斷續續地傳來呼喚,火焰中甚至傳來拍打車窗的絕望聲響,然而他真的走不動了。
“老師,我們已經飛了幾個小時了,您真的一點也不需要修整嗎”蘇寄橋若無其事收回手,好像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尷尬,在沈酌身后問道。
順著蘇寄橋的視線往上看,第三個人出現在了機艙門口。
“血、血氧在往下掉,病人又陷入了昏迷狀態”
就在這一瞬間。
八歲那年,血色長街盡頭,孩童用稚嫩的聲音發誓此生永遠不站在圍觀人群之后,哪怕未來刀山火海,也要站出去伸出第一雙施救的手。
“會有后遺癥嗎”水溶花忍不住問。
沈酌的夢境是三年前,5月11號,青海試驗場爆炸。
白晟慢慢睜開眼睛,看見長空之上烈日灼灼,炙熱的風穿過沙丘,放眼望去沙海連天,赫然是一片宏偉壯闊的萬里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