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高,卻帶著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明雪霽一個哆嗦“我”
“雪娘啊,”張氏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你兄弟一會兒就來。”
慌張得說不出話,明雪霽拼命打著手勢,示意元貞離開。
元貞看見她揮動的手,袖口褪下來一點,露出一截手腕,很細很白,他記得,也很軟。心底驀地一動,元貞默默看著,一動也沒有動。
門外,張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近“雪娘啊,你在屋里嗎怎么不吭聲”
對面,女人哀哀望著他,無助,可憐。
元貞眸色更深“想讓我走”
“別”看見她飛快地跑來,擺著手,幾乎讓他疑心她想來捂他的嘴,然后那手猝然止住,她一張臉漲得通紅,眼角浸出淚水,停在他近前。
軟弱膽怯,讓人怒她沒用,又隱隱的,生出一絲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雪娘”張氏模模糊糊聽見了,“你在跟誰說話”
“沒,沒,”明雪霽語無倫次地回應著,“就我自己。”
就她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人發現。不然她怎么和離他們肯定會潑她一身臟水,說她從來都不安分,她清清白白一個人,從此就要掉進泥坑,一輩子再也爬不出來了。
耳邊聽見冷冷的嗤,看見元貞唇邊深陷的酒窩。
他又露出了那種嘲諷的笑。笑什么,笑她說謊笑她表面貞潔背地里見別的男人嗎明雪霽心里突然生出一絲怒,不多,但是尖銳,她為什么說謊,不都是他逼的嗎有一剎那攥緊了拳,帶著憤怒瞪過去,對上他不怒自威的臉,心底一陣怯,忙又轉開。
元貞已經看見了,像花瓣里突然露出蜜蜂的尾刺,這一閃即逝的憤怒讓他覺得意外,原來懦弱的兔子,也有爪牙嗎只是這爪牙未免太沒用,沒等露出來,就已經熄滅。
門外有腳步聲,跟著是明孟元的聲音“姐。”
明孟元來了。明雪霽一下子慌了,幾乎是跳起來,啞著嗓子催促“你快走,快走”
看見元貞的眉頭慢慢抬起,他的臉一下子湊到極近,近到能看清烏沉沉的眸子里,她的倒影。明雪霽又聞到了雪后灌木那種冷冽幽深的氣味,他向她傾著身體“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怕唾沫星子淹死人,怕她清清白白一個人,突然要背上骯臟的名聲,被千人指萬人罵。明雪霽不敢呼吸不敢回答,看見元貞慢慢起身,他離她越發近了,嘴唇血一樣紅,皮膚雪一樣白,顏色太刺眼太強烈,讓人心里怕到了極點。
呼吸突然拂在她眼皮上,元貞低著頭“計延宗都要娶別的女人了,你還要替他守著貞潔你就這么沒用”
明雪霽看見他眼中的嘲諷,嘲諷之外,似乎還有怒氣,他在怒什么怕也好沒用也好,都是她自己的事,跟他什么相干
“姐,你在里面嗎”明孟元的聲音已經來到了近前。
咔嚓一聲,張氏打開了門鎖“在呢,我剛剛還跟她說話呢。”
吱呀一聲,門開了,光線驟然投進門簾子邊上,明雪霽渾身的血全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