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她如夢初醒似的,畏懼著往后挪,身后就是冰冷的墻壁,元貞伸手撐住,擋住她的退路“躲什么”
男人堅硬的臂膀,與身后冰冷的墻,圈成一個牢籠,牢牢鎖住她。明雪霽動彈不得,聞到雪后灌木凜冽的氣味,夾雜著宮里染上的龍涎香氣,他的頭低下來,微涼的呼吸拂在她額頭上,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
“真是沒用。”他垂著眼皮看著她,銳利的容顏越壓越低,像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將她劈開,“整整三年,你做牛做馬伺候他們,你搭上所有供養他們,他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踩著你的脊梁往上爬,現在,他們逼你去死,他們連你的母親都不肯放過,你所求的,就只是和離”
不,不止是和離腦子里嗡嗡直響,明雪霽哽咽著,仰頭看他。
他亮得驚人的眼睛里映著她的倒影,那么小,畏縮蒼白,但她眼里,有火。是怒火嗎她這個沒用的人,也會發怒嗎
陰影越來越低,元貞伸手,忽地捏住她頭上的簪子。
明雪霽下意識地去擋,手指碰到他的手,有薄薄的繭子劃過,帶起不自覺的顫栗,急急縮手。
他便慢慢的,抽出了她的簪子。
發絲披散下來,明雪霽在恍惚中,怔怔地看他。
元貞也看著她。烏黑的頭發落了一肩,她尖尖瘦瘦一張臉藏在發絲里,讓他想起烏云遮住月亮,縫隙里透出淡淡的柔光。手上還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心底突地一蕩,捏緊了簪子。
透明的琉璃簪子,廉價,簡陋,像她從前的人生。元貞拿在手中“你嫁給計延宗時,戴的也是這個嗎”
不是的。眼淚掉下來,明雪霽仰望著他。那時候,她戴的是母親留下的簪子,簪頭上一顆拇指大的珍珠,柔和的光。后來賣了,給計延宗買墨卷,他說文章亦有流行,要買最時新的墨卷來揣摩,才能寫出考官中意的式樣。
耳垂上一涼,元貞捏住了她的耳墜。手指上有繭子,摩擦著幼嫩的皮膚,明雪霽顫抖著,想躲,又像被什么壓住了,動彈不得,看著他不甚熟練的,將那兩只小小的琉璃墜子從耳洞里摘下來“你那時候,戴的是這墜子”
不是的,是母親的珍珠墜子,后來也賣了,換了家里的米糧。
“你手上這些傷,也是一開始,就有的”元貞握住了她的手。
微涼的手,卻像火突然燙上來,明雪霽掙扎著想逃,又被他牢牢攥住。帶著薄繭的手指慢慢劃過,澀澀的觸感從皮膚到心底,手指停在腕上,那塊疤,紅色的,扣子般大小,做飯時熱油燙的。手指撫過手背,那條疤,上山砍柴時被斧頭劃的。明雪霽抖得厲害,眼淚怎么也止不住,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她細細的無名指。
那塊疤,在指根,指甲蓋大小,黑色丑陋,凹凸不平。從前戴著母親的戒指,后來戒指沒了,她的孩子沒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這個丑陋的傷疤。
反反復復,一個沒好,又新添一個,像她千瘡百孔,任人宰割的前半生。
明雪霽說不出話,淚眼模糊中,看見元貞揚手,重重一摔。
啪琉璃碎片四處飛濺,簪子墜子化成齏粉,元貞低頭,他越來越近,現在不是他的陰影,而是他整個人,牢牢地罩住她“想不想把你所受的恥辱,一一報復回來”
想。太想了。顫抖著,哭泣著,聲音含糊不清“想,想。”
看見他突然放大的臉,刀鋒般的唇停在她的上方,像漩渦,誘著她不斷下墜,他聲音低低“那么,聽我的,我幫你。”
他的氣息突然變得很熱,很燙,他靠得那么近,只要稍稍一動,就會撞進他的胸膛,絳紗袍的領口露出玄色中衣的邊,壓著銀線,讓人暈眩,混亂。明雪霽癱軟著,在墻和他圍成的囚籠里,他薄薄的唇一動,氣息壓在她唇上“衣服脫了。”
手拂過肩劃過腰,停在裙襟,勾住衣帶。明雪霽大口喘著氣,不敢動,眼前泛著白光,漩渦越來越深,他帶著薄繭的手探進去,隔著里衣,像在皮膚上烙下深刻的印。聽他的,他幫她。但她需要,付出代價。是這種代價嗎
“別,求你,別,”抵抗著,用僅剩的勇氣,“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別。”
“別”他越來越低,唇幾乎要蹭上她的,“為什么別”
明雪霽又看見那個深深的酒窩,近得很,旋轉著吸引著,也像漩渦“害怕羞恥愧疚”
害怕,羞恥,還有不知道對誰,不知道因為什么的愧疚,明雪霽想哭,哭不出來,看見酒窩忽地一旋,他冷冷吐出兩個字“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