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遙遠的距離,明雪霽看見元貞慢慢抬眉,那雙眼如凝冰霜“此乃家事。”
他不再多說,起身離去,明雪霽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他的背影,聽見計延宗格外沉重的呼吸。
完了,全完了方才短短幾句話中祁鈺看似關懷,實則句句帶刺,就連鐘吟秋的態度也十分曖昧,這對君臣貌合心不合,是千真萬確的了
席上,元再思連聲叫著元貞,卻攔不住他走,只得躬身向祁鈺謝罪,祁鈺笑吟吟的點點頭,卻并不說恕罪,鐘吟秋忙道“陛下,妾聽說鎮北王這些天頭疾發作,此時該是回去服藥了,他病中失禮,還請陛下見諒。”
明雪霽模糊聽見頭疾兩個字,心里一緊。他又發病了嗎所以這些天里古怪的情形,都是因為頭疾難忍嗎
“無妨,朕與他情同手足,怎么會怪他”祁鈺笑著看了鐘吟秋一眼,“皇后不必如此為松寒擔憂。”
皇后,為元貞擔憂。難道不應該是皇后為皇帝擔憂嗎計延宗竭力穩住心神,卻還是擋不住失魂落魄的感覺。祁鈺,非但忌憚元貞,還似乎對鐘吟秋和元貞的關系十分疑心。
這對君臣明面上情深義重,實際上勢同水火。怪道他以狀元之身,做的又是能經常伴駕的翰林修撰,卻整整半年都不曾得祁鈺青眼,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投靠錯了人
元貞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遠處,祁鈺沒再說下去,帶著笑看著殿中的歌舞,明雪霽轉過目光。
這頓飯,吃得可真累啊。
“簌簌,”計延宗小聲喚她,明雪霽看過去,他一張臉煞白,握著酒杯的手也有點抖,“我可能犯了一個大錯。”
明雪霽聽不懂,也不在乎,看見他閉著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平素的從容,他的手不再發抖,只是把杯子攥得很緊“不過沒關系,我能應付。三年前不是比這個更難嗎。”
樂舞聲緩緩停住,宮人打起水晶簾,簇擁著祁鈺出去露臺上玩賞月色,眾人跟在后面圍隨而出,殿外地勢開闊,露臺高出平地許多,擺著各色菊花桂花,花香月影恍若仙境,明雪霽站在人群最后面,聽見祁鈺笑著說道“如此月色,如此佳節,怎能沒有好詩助興諸位愛卿可有了”
“臣有了一首。”明雪霽聽見計延宗高聲說道。
他邁步走出人叢,身姿挺拔,容貌俊雅,在一眾上了年紀的老臣中格外引人注意,無數道目光齊刷刷看過來,計延宗從容來到祁鈺身前,躬身一禮“臣雖不才,愿拋磚引玉。”
祁鈺笑著點頭“是狀元郎呀,念吧。”
計延宗應聲吟誦,聲音清朗,風度無雙,一首詩還沒念完,祁鈺已連連贊賞“好,果然是狀元之才。”
明雪霽看見計延宗神色更謙恭了,躬身行禮的腰彎到極低“臣愧不敢當。”
接二連三,不停有人獻詩,男人們品評議論,女人們則陸陸續續由宮人引領著往偏殿中更衣收拾,明雪霽也跟著去了,在偏殿換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妝容,出來時其他人都已離去,只有一個宮人打著燈籠在前面領路。
四周安安靜靜的,遠處露臺的聲音隱約傳來,明雪霽低著頭轉過假山魚池,真要邁進薔薇花門,身后細風一閃,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驚叫聲扼斷在喉嚨里,抬眼,對上元貞漆黑的眼神。
目光有一瞬間碰撞,元貞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他沒說話,呼吸沉重著,在她耳邊,明雪霽想問,身子突然一輕,元貞打橫抱起了她。
下一息,宮人的燈籠光消失了,元貞抱著她,躲進了假山里。
潮濕陰冷的氣息劈頭蓋臉撲上來,他定定看她,低頭,冰冷的唇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