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她一而再,再而三,用這樣的詞來說他,她的丈夫。腦子里嗡嗡直響。到這時,那些替她想出的理由,那些一廂情愿的推測全都推翻,一切不過是他自欺欺人,她是鐵了心厭憎他,要跟他和離。
計延宗在前所未有的震驚恐慌中,看著明雪霽。她跟從前完全不同了,從前的她是石頭壓住的草,姿勢里透著膽怯瑟縮,如今她站在他面前,不害怕不退縮,她眼睛里帶著光,像一株蓬勃向上的新芽。她完全變了,可笑他一直蒙在鼓里。
那支簪子,山洞里元貞抱著的女人,她脖子上曖昧的紅痕。可笑他一次次在真相邊緣徘徊,卻總因為對她的信任,被她騙過。
“簽了。”邵七拿著和離書,敲了一下。
計延宗慢慢轉回目光,看向那薄薄的兩張紙夫妻離心,均愿和離。和離。做夢。她一直在騙他,踐踏他的真心,讓他蒙受如此奇恥大辱,他怎么可能讓她如愿。“不。”
看向明雪霽“你想和離,想跟你的奸夫逍遙自在沒那么容易。這和離書我不會簽,我雖位卑言輕,也是堂堂狀元,天子近臣,你們的丑事我會昭告天下,我要你這一輩子都休想再抬頭做人”
看見她微微顫動的眼睫,她是怕了么。三年里點點滴滴的時光突然涌上心頭,一時間心亂如麻。她那么愛他,一時犯錯,只要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是不是也可以饒她一次計延宗深吸一口氣“你跟他,還沒有吧如果你還是干凈的,我可以原諒你這次。”
他愿意再給她一次機會,他對她,從來都是仁至義盡。
明雪霽聽見了,有點驚訝,更覺得可笑,冷冷說道“我寧可受千人指萬人罵,也絕不回頭。”
像鋼針戳破氣球,所有的底氣一下子泄個干凈,計延宗抖著手,看見明雪霽昂著頭,纖細的頸子挺直著,分明是決絕。她從前那么愛他,為什么現在這么絕情
余光瞥見元貞在笑,諷刺輕蔑,就好像他是條狗。心中一霎時涌出強烈的恨意,都是他,他好好的妻子全讓他毀了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他一定要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簽了。”邵七等得不耐煩,一把擰住他的胳膊,來蘸印泥。
習武之人,手勁大得驚人,計延宗疼得頭上冒了冷汗,滿腹智謀此時比不過一身蠻力,然而想用強逼他他也從不是什么軟骨頭拼盡全身力氣掙扎著,口中威嚇“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對我動手,立刻就是牢獄之災”
咯嘣一聲,骨頭一聲脆響,手指怪異地扭過去,不知是錯位還是斷折,計延宗疼得鉆心,又死死忍住不肯求饒,看見邵七平淡的神色“報官那也得你有命走出這個大門才行。”
嗤一聲,元貞在笑,對著邵七“你就這點本事要是用強就能解決,還輪得到你動手”
又見明雪霽紅著臉,拉元貞的袖子“你別這樣。”
心里又酸又怒,連疼都不覺得了。當著他的面,她竟敢這樣跟別的男人親近他才是她的丈夫
邵七忽地松了手,計延宗踉踉蹌蹌往明雪霽跟前去,伸手拉扯“我還沒說休了你,你怎么敢跟他”
話沒說完,元貞又是一腳,計延宗飛起來重重摔在地上,噗一聲吐出一大口血,再沒力氣爬起來。
邵七走到房梁下,拽掉明睿嘴里的抹布“你說這婚,離不離”
“離,離”明睿嘶啞著嗓子,手腕被麻繩勒出深深兩道青紫,這會子無論他說什么都答應,“我給大姑娘做主,離大侄子,我真受不住了,你放我下來行不行求你了。”
邵七笑了下“計延宗不肯,怎么離”
“他不肯也沒用,當初定親的是素心,他跟大姑娘根本沒有媒聘,這婚本來就不算數”嘴巴一松開,越發覺得疼得要死,明睿喘著氣,“大侄子求你了,放我下來,大姑娘你行行好,你跟他說說,放我下來成不成”
明雪霽一言不發,由著邵七又把那塊破抹布塞進明睿嘴里,轉向計延宗“聽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