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再思怔住了,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松寒,”祁鈺沉著聲音,“不得如此頂撞國公。”
元貞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陛下,”內侍再次走來稟報,“燕國公世子求見。”
總算來了。祁鈺頷首“宣。”
余光瞥見元再思突然轉為懊惱的臉色,祁鈺霎時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今天的事,他暗中讓人通知了元再思和元持,原是想讓他們一齊來的,可元持來得這么晚,元再思眼下又是這副神色,看來之前是元再思攔住了元持,不讓他過來。
看起來,元再思也忌憚著元持。門外有篤篤的動靜,祁鈺抬眼,看見元持拄著拐,慢慢走了進來。
本就是極消瘦的身材,此時越發瘦得伶仃,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胸前包扎著,隱隱透出血跡。他受傷是十來天前的事了,這些天精心調養,再怎么也不至于還在出血,可眼下他看起來,倒比剛受傷時還嚴重了。是個妙人。祁鈺點點頭“世子傷得這么重,賜座。”
“臣不敢,”元持不肯坐,放下拐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臣特來替兄長請罪臣愿意替兄長承擔所有罪責,只求陛下開恩,饒恕兄長”
“你胡說什么”元再思急了,“你大哥有什么罪還不趕緊閉嘴滾回家去”
真是個,妙人呢。祁鈺慢條斯理“不錯,鎮北王有什么罪說來聽聽。”
“臣聽聞兄長今天公然帶著個有夫之婦縱馬鬧市,其中或者有誤會,也或者那女子并沒有丈夫,但百姓并不知道真相,都道兄長是強奪別人妻子,穢亂綱常,此時京中沸沸揚揚,都在議論此事,就連臣深居養病都聽說了,可見影響何等惡劣。”元持重重叩頭,情詞懇切,“陛下,臣的兄長是性情中人,但身居王位者必當謹言慎行,他犯下如此大不敬的過錯,臣愿代他受罰,只求陛下開恩允準”
不錯,果然是個妙人,他都沒想到這條過錯,愣是給元持找出來了。祁鈺點點頭“還有這么一說倒是朕疏忽了。”
“大雍律職制篇第三條,有爵位者行為失當,致使物議沸騰,屬大不敬,當奪爵、降爵,”角落里計延宗陰森森地開了口,“雜律第十六條,鬧市縱馬傷人者以毆傷論罪,縱馬未傷人者,以尋釁滋事論罪。”
他冷森森的目光慢慢看過明雪霽,看過元貞。從父親冤死之后,他就將整本大雍律全背了下來,三年里日夜鉆研,只求能找到洗冤的法子,卻沒想到用在了這里。向著祁鈺叩頭“鎮北王兩罪并罰,罪當奪爵,臣懇請陛下嚴懲”
元貞瞥他一眼,他青灰一張臉像地府里游蕩的鬼,耳邊聽見祁鈺沉吟的說話“竟這么嚴重嗎這可如何是好。”
“簡單,”元貞輕嗤一聲,“元持兄弟情深,一心想替臣受罰,陛下就成全他吧。”
明雪霽看見他唇邊一閃即送的笑意,冷而嘲諷,又看見御座之上,祁鈺搖頭“世子雖然兄弟情深,但這代人受過的事從不曾有過,朕卻是不能答應。”
“大哥,”元持膝行著來抱元貞的腿,又被元貞一腳踢開,撲在地上嘔血,“我雖有心替你受罰,奈何律條不可通融,為了你的事父親晝夜憂心,頭發都白了一大半,只求大哥今后三思而后行,再莫連累父親擔驚受怕了”
“毆打親弟,使生父晝夜優思不安,屬不孝忤逆,”計延宗慢慢說道,“大雍律戶婚篇第一條,忤逆不孝,奪職杖責。”
當一聲,元貞擲出一個匣子在御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