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駿沿著往海州的路追,探馬剛剛回來,已經追出去將近兩百里地,沒有找到明夫人。”
兩百里地,她走得有那么快嗎她身子弱,邵七要是這么催著趕著,一天走兩百多里,是不顧她性命了嗎元貞慍怒著,但頭腦是清醒的,沙場上培養出來的鐵一般的冷靜,便是再怒,再恨,也絕不會影響正常的判斷。邵七不會。邵七一向很在意她,生怕她有一丁點閃失,邵七絕不會讓她一天走那么遠。
但黃駿跟了他這么多年,沙場上磨練出來的慣手,也不至于讓他們在眼皮子底下絲毫破綻也不留地躲開,邵七再厲害,也是在海上,陸上還是他的天下。除非,路徑不對。“地圖”元貞冷聲道。
廖延匆匆去找。元貞在屋里走著看著,床上疊著幾床被褥,驀地想起那夜將她連人帶被扛起帶走,她像柔軟的花枝,對折了彎在他肩頭,那樣輕,那樣軟。
她又怎么能忍心拋下他,明明昨天,他們還那樣了。他做得那樣好,她自己都說快活。
惱怒著,不舍著,元貞在床沿坐下,撫著她的枕頭。聞到衾枕之間淡淡的香氣,忍不住抱起來湊在鼻子底下,深深吸了一口。
于是看見枕頭底下,壓著的一封信。
折成同心方勝的形狀,上面兩個字,松寒。
她的字。她識字不多,會寫得更少,這兩個字卻寫的異常工整,不知道她偷偷練過多少次。元貞急急抓起來在手里,疊得很復雜,不會拆,焦躁著又耐心著,不舍得拆壞一丁點,循著紋理一點點猜度著反復著,終于一點不曾弄破的,拆開了。
最邊上的字,依舊是松寒。工工整整,一筆一劃,讓人仿佛看見她低著頭握著筆,軟軟的唇抿起著,全神貫注的模樣。
心里一下子酸脹起來,元貞急急往下看去我走了,春天就回來,跟你成親。
每個字都寫得認真的很,稚拙的,小孩子一樣的筆跡,“跟”字筆畫多,寫得就比別的字大一些,也像小孩子一樣。這個傻乎乎的,兔子一樣軟的女人,字還沒怎么學會寫,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露一點破綻地籌劃好,跑了。
元貞死死捏著那張紙。她說春天回來成親,她一直都這么說的,可他不想等。天知道拖上幾個月會變成什么。當初送他進宮時,母親也說再等等,很快就能回家,那一等就是整整六年,等他回了家,一切都變了,母親也不行了。
他不等。假如那件事讓他學會了什么,那就是,永遠都不要等,一切都要盡快,抓緊了,絕不放手。
“主上。”廖延回來了,手里拿著地圖。
元貞將信塞進懷里,一把抓過地圖。急急看著,往南是去海州的路,官道一條,岔道也有幾條,可兩百里地的范圍內沒什么可挑選的余地,主要還是官道,地圖邊緣畫著水波紋的形狀,代表的是水,海水。
陸路只有這么幾條,海路,卻多得很,只要能入海,怎么走都行。只要能入海。
元貞銳利的目光順著陸地邊緣向上,北邊,也能入海,最近的是利安郡。
“讓黃駿繼續往南,我去利安。”元貞霍地起身,“你在京中,追查邵家所有蛛絲馬跡”
一個箭步出來,翻身上馬,沖出院落。暮色開始往下沉,天邊擁著晚霞,昨天這個時候他跟她還在山里,親密無間,做著最親愛的人才能做的事。元貞有一剎那恍神,到此時突然明白,她就是因為要走,所以才肯讓他碰吧,她是想用這件事,讓他安心。